“哇！居然全对了！杨宇豪，请你老实告诉我们，你是不是，故意上课装作不认真，其实课后在偷偷努力？”
同学们都笑了起来。
杨宇豪也笑了，低下头，很不好意思。
这是接手这个班两个月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笑。
上第一堂课，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不看黑板，不做笔记，极力避免与我对视，不想听课，不想理我，最好也别理他，典型不合作状态。
讲到重要的知识点，看他无动于衷，我好多次装作漫不经心走到他身边，或推推他的手臂，或点点他的课桌，或拿起他桌上的笔塞进他手里，甚至帮他翻到对应的页面。我做这些的时候，继续讲题，并不说他什么。
他也就冷漠的拿起笔，随便写点什么。我一走开，又恢复原状。
有一次，这样提醒还是不动，我只好停下来，告诉他要做笔记。
他回答了三个字：“不想做。”
“不做笔记是上课不认真的表现，老师会批评扣分的。”
“扣分也不做，随你怎么搞都不做。”
斩钉截铁，没有商量的余地。
多年教育经验给我的直觉就是：不能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
“好吧，看来你是个意志坚定的男孩子，我也不想你这个优秀品质因为我此刻生气而改变，我更不想现在耽误大家的学习时间。你先休息一下一会吧！”
在我们这类职业中专学校，99%的学生是被普通高中淘汰的，大多数学习基础不扎实，学习兴趣不强。他们选择职校的主要目的是学一门技能，毕业后就业，所以对文化科目更不不重视。
我一直坚持大语文的教育理念，开学第一课，我一定会把这个鹅卵石与钻石的故事讲给孩子们听：
一天晚上，草原上游牧部落的牧民准备安营扎寨休息时，忽然被一束耀眼的光芒所笼罩。他们知道神就要出现了，因此满怀殷切的期盼，恭候着来自上苍的旨意。
神出现了，开始说话：“你们沿途要多拣拾一些鹅卵石，放在马褡子里。明天晚上，你们会非常快乐，但也会非常后悔。”说完，神就消失了。
牧民们非常失望，他们原本期盼神会带来无尽的财富和健康长寿，没想到却吩咐他们去做这件毫无意义的事。但不管怎样，毕竟是神的旨意，他们虽然不满，还是各自拣拾了一些鹅卵石，放在马褡子里。
他们又走了一天，当夜幕降临安营扎寨时，忽然发现昨天放进马褡子里的每一颗鹅卵石，竟然都变成了钻石。他们高兴极了，同时也后悔极了，后悔没有拣拾更多的鹅卵石。
“或许你们觉得，学语文，或者还有其他很多知识都没什么用，但是现在觉得没用的知识，就像故事里的鹅卵石，说不定有一天机会来了，就会变为闪闪发光的钻石。老师想和你们一起，尽可能多捡一些准钻石在头脑里。”
大多数情况下，开学第一课就可以初步奠定和学生沟通的基调，并且会是愉快的。
但杨宇豪是明显的排斥我，或者说是我的课堂。
课后，我找到他之前的语文老师肖老师，了解到的信息是：父母长期吵架，都不怎么和他沟通。他对学习不感兴趣，对其他人或事也都很冷淡。之前上课也是这样，深谈过一次之后稍微好点，很快又恢复原样。
我想，这是一个缺爱的孩子，极少被肯定被认可，用不参与掩饰自卑维护自尊。
又一次课后，我注意到他没有做笔记。第二天早自习前，我打电话给班主任，请班主任装作随意翻看学生书本，无意中发现他没有笔记，督促他补好。
上课的时候，先抽查同学们的复习情况。点名两位同学到讲台上做题，他是其中一个，他没有拒绝，并且很快做完。我瞟了一眼，全对了。
对正答案的时候，我故意慢慢的和同学们一起念出答案，每一个答案都给他一个大大的红√，再醒目的打个100分，还郑重提出要到学生评价系统里表扬加分。
于是有了开头那一幕。
他不好意思走回座位的时候，我还念叨了一句：“你肯定课后偷偷发了狠，不然不可能100分……”
从那以后，上课的时候，我和他眼神交流越来越多了。
从那以后，他提交的作业基本上都可以完成而不是空白了。
从那以后，再碰到我，可以听到小声的叫我了。
我知道这样的细节谈不上触及灵魂改变人生，但或许会成为他记忆深处一丝丝暖意……
我想，如果能多给这样的孩子一些肯定和鼓励，他们会成长得更好一些的。
而这样的细节，也是我人生路上的鹅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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