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先生

正月初四的城市，比平时醒的要晚一点，街上的人并不多，许多店铺也关着门，写着过年休息的字样。空调先生的车子停在了我的面前，我上了车，坐在了副驾位子上。

他还是没有变，干净的短发，一副永远看着像高中生的脸。去年聚会他有事没有来，这样一算，已经是两年没见了。简单的寒暄后，车内开始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我刷着微博，忽然看到他昨晚发的一条长微博，一边说着你昨晚又写东西了啊，一边点进去看了。

“……记得每周日去学校的时候，总是会和她提前发短信说等下换座位给某某换一下，还是她坐我前面，也总会在每周日晚自习之前抱着一堆书坐在我的前面。每次这个时候，我都特别开心。晚自习一起回宿舍的路上，也是打打闹闹，感觉那段时光简单又美好。我还记得那会儿我们高二，一个高三的男生喜欢她，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表白，后来莫名其妙的和我成了朋友，想通过我和她多接触一下。当时其实我挺不想他每次来我们班的，有时候那个男生让我帮他拿东西我都不愿意，感觉自己像小说里的小跟班，像电视剧里的电灯泡……”

原来这条微博是空调先生写的故事，但文风很不像之前他写的东西。“故事写的是你吧？那个她是谁啊？”我看了看正在开车的空调先生。“那是我高中毕业那会儿写的，之前还不怎么流行什么朋友圈，微博，所以我就写在空间里，然后设置成了私密日记。那个她就是她啊，你不记得当时谁坐在我前面了吗？”

我仔细回想了下，“哦……原来是她。她今天应该也会来吧，我知道你们当时感情很好啊，当时班主任还问过我以为你们谈恋爱了呢。”“哈哈，对啊，我其实当时真的喜欢她。”“什么？”我放下手机，感觉像是错过了什么故事。

空调先生还是看着前面的路，依旧很镇静地开着车，他说“其实当时我们也偶尔吵架，也是因为一些小问题，就像情侣之间吵架一样。我们当时只是觉得友情也会吃醋，觉得对方是很重要的朋友。”我笑了笑，想起了那会儿高中时，大家其实都挺单纯的，再加上班风比较严，所以没有人敢谈恋爱。“那你怎么又说你喜欢她呢？”我看了下那条微博的评论，大部分都是班上的同学，但是没有她。“有天我翻看空间里的日记，有几篇都忘了写了什么，就点进去看了。发现是自己写的短小说，然后才想起是当时自己写和她的故事，现在毕竟成熟许多，一看也明白当时自己其实是一种喜欢之情吧，只是那时我们都用超友情来描述。”“哈哈，超友情，亏你们想的出来。”“对啊，可能是之前自己也没好好谈个恋爱，所以也不懂，感觉彼此就是很好的朋友，也没有多余的想法，所以就那样了吧。”看着窗外的树开始冒出绿芽，但一路上除了车见不到什么人，有些冷清。看着外面，想起以前的事情，我心里也觉得空调先生说的也对，那时我们高中好像比其他人要晚熟一点，或者是初中已经经历过了，反正当时大家都很简单，一段友谊，仿佛就是这三年里很重要的东西，争吵，冷漠，打闹，玩笑，就足够交织成三年里的回忆。

“记得有次我们因为一个事吵架，然后隔了几天实在忍不住了，就晚自习写小纸条。那个时候她没坐我前面，我们隔了好几排，每次写了还要把纸条折好，拜托同学传过去。后来纸条不够写，直接用打草稿的本子写，最后写了整整两页纸，我还舍不得扔，小心收起来，怕被老师发现。高中的每年寒暑假，我们每天聊QQ都会聊上一整天，后来毕业那年夏天加上了微信，一开始也是手机不离手，就像热恋的情侣一样。”不知不觉到了地方，空调先生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好了。

“那毕业后你们联系还多么？”我把烟递给他，两个人慢慢走去饭店。空调先生点燃烟，吸了一口，“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了，到最近就几乎没有联系过，连朋友圈点赞都不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怎么联系了，那次毕业散伙饭我俩还抱着哭了好久呢，说以后一定要天天联系，去彼此的大学玩。最近的一次联系都是去年春天我去法国旅游时，她找我帮她代购。”空调先生苦笑了一下，能感觉到他的一丝丝无奈。

“好像她现在没有男朋友，你不是分手挺久了吗，要不你趁今天试一试。”今天天气有些冷，我手揣回了衣服里。空调先生把烟灭了，“算了，现在已经不是那时了，大家都变了。也不可能说什么在一起，又不是小说电视剧，没有那么玛丽苏。”

我们进了饭店，远远地就看到了其他几个同学招呼。坐下后，我们才知道刚刚她打电话过来说临时有急事走不开，就不来了。我看了一眼空调先生，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期间，大家就是各种聊天，毕竟工作后大家一年也就见一次，这一年的事情足够讲很久了。当然，空调先生还是话题的中心，每次他都能聊很多不停，从工作压力到房产税，再到婚礼彩礼钱，孩子补课的选择等等。

饭后，我去外面抽烟，空调先生跟着一起出来了。他拿给我一支烟，先给我点上后自己也点上了。“今天她没来，有不开心么？”我看了看他。空调先生吐了一圈烟，“没有啊，只是有点失望。”“那你还喜欢她吗？”“不了，大家都变了，也不再有当初的感情了。当是觉得是友情，现在想清楚，可能是一场说不清的喜欢吧。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只是单纯的觉得有点失望，毕竟三年多没见面了。其实我把那篇文章发到微博也只是矫情一下，而且她没有关注我微博，所以我才敢发的，哈哈，我是不是怂啊。”“不啊，大家都变了，就像你说的一样，现在也不可能在一起了。我就当是看了一篇小说。我觉得这篇小说的名字就叫致我们单纯的小美好。”“什么鬼……”空调先生把烟灭了，走了进去。“感情这东西啊，说不准，当时觉得是美好的，重要的，到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觉得可惜，毕竟是属于那段时光的感情记忆，如果换作现在来，可能会产生太多的因素，彼此考虑的东西也不一样，也就更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啊，我根本没想过对于这段感情现在需要什么结果，在某方面看来，这并不算一段感情，只是青春期男女的彼此依赖。大家都是成人了，也不会把之前的东西带入到现在的生活中去了，这一切只是我百无聊赖时的偶尔怀念。”空调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他像是一个高僧，看破红尘，远远还能伴着层层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