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用,我自己看看就好。”王文治冲着店员微微摆手。“那您慢慢看。”店员礼节性地轻轻点头,退到了柜台后。这就是他为什么喜欢这家红酒店的原因:适当的距离感,恰到的礼貌,一个能让人静心挑酒的好去处。当然,酒的品种是最重要的,这里店面虽不大,却呈现了店主人独特的选择。每当他想要一人独饮时,总能从这家店找到符合当下心境的酒。或喜或悲,或痴惑怒,这里的杯中之物总溢着善解人意的灵气。
而今天是令人高兴的,刚签订了一笔提成不错的合同,工作中春风得意的他,浑身透着好心情。王文治扫视着酒柜上不同的地域标识,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然一个声音飘了进来,“王总,这么巧!”他扭头寻那声音,看见几步外站着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好像在哪见过。”他心里嘀咕。年轻人不给他思索的时间,指着自己说:“小赵,广东展销会。”“啊,赵总,巧啊,真巧。“总算对上号了,这个人是他在今年春天的展销会上结识的。说是结识,只不过是业务上有些交集,仅仅交换了名片而已,当时看他职位虽不低,却年纪轻轻,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他今天心情不错,也愿意多聊几句。“你也喜欢来这家店?”他随口问。“朋友的店,有些资金在里面,没事儿帮他选选酒。”“这里的酒是你选的?”见到懂酒的人他来了精神。年轻人谦逊地笑笑说:“我只负责选法国的酒,欧洲其他国家,以及美洲、南非的我也知之甚少。”“法国的酒能挑出名堂来,已经不简单了,我也是,红酒只中意法国的。并不是它的名头,是因为它酒性的多样性,就像遇到不同的人一样,每次给你的感官都是新鲜的......”说到酒,他像打开了水龙头,说个不停。年轻人赞同地点头,“既然遇到王总这么懂酒之人,那今天一定要请王总去我家品一品我那几瓶私藏了。”王文治兴奋的眼闪出光来,亲昵地上前一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2.
小赵家就在不远的一个新小区里,环境清幽。王文治边走边打量,进了房门,才发觉与小区的精细比起来,屋内的装潢和家具却意外的简单。他并不在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忽然看见酒柜旁的餐桌上有个显眼的纸箱子,上面印着“兹县特产”几个大字。兹县?什么时候兹县的特产这么有名了。正在茶几上放酒杯的小赵看见王文治盯着箱子看,笑着说:“我妈给我寄来的家乡特产,今年新产的苹果,王总要不要尝尝?”王文治睁大了眼睛,“真有这么巧的事,我老家也是兹县的,你是兹县哪个乡的。”“县城的,王总您呢?”“我也是啊!”他激动起来。小赵也觉得不可思议,取出一瓶酒,“王总,我们先开瓶香槟庆祝一下,庆祝我们他乡遇旧识。”“好!今天真是高兴。”他浓了兴致,脸上泛起红光来。
“兹县,山清水秀好地方啊,就是太小,没什么发展前途。”王文治靠在沙发上感慨。“王总,您有些年没回去了?”“啊,大学毕业出来发展,有十几年了,”他感叹时光飞逝,“家乡有变化吗?”“有些变化,前两年县中学改建,周围的小巷子都拆光了。”小赵回答道。“嗯,经济不行,就靠一个重点中学吸引点商机,我记得当年学校周围的小巷子里,小饭馆、书店、台球室,什么都有。”他忽而陷入了沉思,笑容僵在脸上。小赵边给他添酒边说:“是啊,周围鱼龙混杂的,二十年前那场轰动全县的命案,听说就发生在附近。”
他皱皱眉没说话,小赵接着说:“都二十年了,也不知道凶手抓住了没有。”他哼了一下,“调查方向都错了,能抓到才怪。”听他这么说,小赵被引来了兴趣,向前凑了凑,“王总知道点什么内幕?”“没有什么,当时我刚好在那上学,随处听来的。”他打着哈哈。小赵没接腔,继续说:“都说是社会上闲散人员干的,抓进去不少,可又都放了,看来这个凶手不简单。”“所以我说调查方向错了。”王文治有些得意。小赵更加疑惑了,“那您的意思是附近邻居?”他呵呵地笑着,“要我说啊,是学生干的,而且是初中生。”小赵摇摇头表示不信,“小孩子有多大年纪,能把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给杀了?”“不要看年龄,决定因素是身高。”
3.
小赵若有所思,“那您说,是这姑娘自己的学生吗?”王文治不自在地抬抬屁股,把香槟放在了茶几上。小赵连忙起身走向酒柜,“看我,说这些没用的,都忘了请王总来的目的了,王总您别怪我,只是前两天和我妈电话里闲聊,说是案情有了新进展,刚巧您是老乡,就多说了两句。”说着,他两手托着瓶酒来到他面前。“Chateauneuf du pape,零七年的,原产地法国罗纳河谷地区,年份刚刚好,不用醒......”看着王文治不经心的样子,他改口道:“您不喜欢?那我再去换一瓶。”“不用,这个就很好。”王文治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想集中精力继续听小赵介绍,可是脑子像是通了电的发动机,飞速的旋转。
案情有了新进展是什么意思,有了新的线索,或是有了新的证据,这不是不可能,现在DNA鉴定这么发达了,保不齐找到了新的蛛丝马迹。他努力回想着那晚的情形,二十年过去了,一切清晰的像在昨日,他甚至能听到当时自己的喘息声。可为什么要杀她,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好像只是单纯地讨厌她,想让她消失。甚至当他站到她门前时,都没决定要做什么。
他轻轻敲门。她打开门看到他有些意外,但仍热情地把他让进屋内,热情地给他倒茶,热情地问他需要什么帮助。对!就是这股热情,就是那张时刻洋溢着热情的脸,让他恶心,让他憎恨。谁说没有没由来的恨!接下来一切都很顺畅,趁着她转身的一瞬间,他扯过了桌旁的电话线。看着趴在地上,软绵绵的身影,他突然想看看那张脸还有没有那股热情。身高已有一米七的他,轻松的翻过她那还有些温软的身体。只见她半张着嘴,眼睛射出了惊恐。“连死都要死得这么生动!”他厌恶的想。
接下来,自然要伪装现场了,他倒掉了茶水,抹掉了指纹,敲坏了门锁,褪掉了她的裤子,临走前还不忘拿了她的钱包。正当他要出门时,有种奇怪的违和感绕住了他。哪里好像不对,哪里有些不同,他一遍又一遍的扫视着房间,没有任何痕迹留下,一切都很完美。
4.
“王总,您说呢?”他忽的一回神,小赵正询问地看着他。“都好,都好。”他敷衍地回应。停了停,又说:“这些年没回老家,现在说说家里的事也挺有意思,你刚才说那个案子有了新进展,是怎么回事?”“啊,那个啊,”小赵往新的酒杯里到了一浅层红酒,“您先尝一尝这酒的味道有没有出错。”他不耐烦地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嗯,保存得很好,没有木塞味。”他放下酒杯,小赵紧把酒杯斟了半满。”那我就放心了。您也知道这影响酒的品味的因素很多,从葡萄种植到装瓶储存,再到后来运输条件都得考虑......”王文治现在已没了心思听他扯这些,可又不想把话题转的太明显,只得嗯嗯啊啊地答着。
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酒经,小赵才把话又转了回来。“那个案子的新进展啊,我也不是很清楚啊,好像是目击者又想起了什么。”目击者?他的耳朵发热起来,怎么会?他使劲回忆,那晚的窗帘是拉着的,屋里就她一个人,卧室也检查过了,哪里来的目击者?他坐直了身体,不动声色地问:“我没听说有目击者啊,那人是谁?”“噢,说是当时屋里还有一个人,目睹了经过。”听到这,他笑了,“既然有目击者,当时怎么没出来指认凶手?”小赵挠挠头,“可能就像您说的,警察的调查方向不对,以为是陌生人作案,所以才会抓一批放一批吧。”他在心里思度着又问:“这个人是谁?”“听说是死者的弟弟,出事时刚巧在卫生间。”
啊,是了,那个违和感:刚进门时卫生间的门是关着的,可当他离开的时候门却是半开的!他一遍遍地检查客厅卧室,尽然把卫生间给忘了!他迅速的思考着:没关系,二十年过去了他的容貌已有了变化,况且这些年都没回去过,就算她弟弟当年看到过他,也没机会碰到他。
想到这,他轻松了,“这个弟弟还真幸运,如果凶手看到他,会不会一块杀了他?”“这就要问问您了。”小赵笑嘻嘻地看着他。他一惊,“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想问问您,当时会不会一块杀了他?”小赵的声音突然麻木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想起身,膝盖却用不上力跌坐下来。“怎么回事?”他开始慌了。
小赵托着下巴冰冷地盯着他。“你,你是她弟弟?”他的声音颤抖了,“你要做什么?”“请您喝酒啊,王总。”小赵站起身拉上了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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