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边城暗流
（3）
渭城柳晖堂。少女静静躺着，睫毛上好似还挂着泪珠，仿佛正作着极痛苦的噩梦，皱着眉，睡得极不安稳。尘蔚归吩咐医女好生照顾，又回头看了一眼，才虚掩上门。
少女蝉翼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嘴角的笑容一闪而过，无人知晓。
梦境，重重叠叠的梦境，像潮水一般涌来，嫩黄色的光影在绯色的花海中一闪而过，女孩娇俏的面容，仿佛惠风中婆娑的桃花，一点点清晰，又一点点模糊·····
“大哥，大哥，你醒醒。”耳畔熟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沐影慢慢睁开眼，强烈的光线又让他忍不住再闭上眼。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已近午时。”尘蔚封端过一杯茶水。静静望着这个不过弱冠的男子，却像是不惑之年，身量瘦弱，肤色黝黑，全无一丝旧日的模样。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表象而已；他更相信，总有一天，他的少主，会以原来的面貌，重新出现在世人眼前。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他们，甘愿付出所有的一切。
尘蔚封转过身去，“子弦，你来看看，为何近日大哥似有嗜睡之状，是否身体有何不妥？”
“不必。”沐影摆摆手，从榻上起身，转而淡淡问道：“那个昨日救下的女子，现下怎样了？”
“现已无碍，蔚归兄在照顾她。那女子是渭河上邽人，姓沈名琼花，是家中独女。祖上靠丝绸之路做瓷器买卖发了家，到家主沈和这辈却渐渐落寞。三年前因丝路被当地富贾韩家高价买下，不得已绕道渭城，第一次便遇上马贼，失了全副身家。”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起身回答。
“嗯，如此身世倒也可怜。也罢，让她来此做个浣衣女，免于流亡。”此话一出，帐中几人皆是心生疑窦，不由将目光投向尘蔚封、莫子弦二人。
六年了，他，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个女子，哪怕只是她的影子。
一个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的军营，冒冒然出现一个不过及笄的柔美女子，谁都不会太适应。好在沈琼花虽是弱女子，倒也十分勤快，平日里端茶送水，缝洗衣物，很快融入了这种生活，众人对这多出来的小妹也十分喜爱。
“姑娘大好了？”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笑呵呵地说。
“是，多谢关大哥关心。大哥可有什么需要缝补的衣物？”沈琼花嫣然一笑，那大汉就醉了三分。
“有有，有劳小妹了！”那大汉连忙奔进军营，就算没有破烂衣服也得撕几道口子。
沈琼花像是一朵芍药花，俏生生站在春风里，她纤细的柔荑缓缓抚过中指上的幽岚戒，娇俏明丽的脸庞扬起的一抹轻笑，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深沉。
多久了，没有做过那个梦了。沐影记不清了。
玖华宫中，重重叠叠的绯色花影里，漫天飞扬的桃花像是翩跹起舞的灵蝶，她在那场花雨中起舞，旋转，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玟儿，玟儿·····”沐影蓦地睁开眼，手中还握着一丝温热，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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