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当官 第一章

北风萧萧，大片的雪花如同屠宰场的鸭毛飞舞着，直往铠甲与后颈的间縫里钻。鲁达躲在沟壕里眺望对面的磁窑堡，看不见一个人影，西夏军士都在隘口里面藏着，等宋军靠近了就放箭，磁窑堡地势险恶，一时还攻不下来。

        鲁达全身冰冷，他一边咒骂这该死的天气，一边嚼着铁一般的炒米。进军西夏已经三个月了，种谔率领的鄜延兵所向披靡，先是拿下石州，接着占领了夏州，十天前又攻克银川，三天前十万大军就来到了距离灵州东北五十里的蒲桃山。

　　由于部队挺进的过快，粮草很快就跟不上了，开始每天还能吃两顿羊肉，慢慢就只有大馒头，现在馒头也没了，只有每人从延州随身带着的一包炒米。鲁达与西夏大小战役干过十几场，这还是第一次离灵州这么近，也只有这次全军十万人都嚼着炒米准备战斗。他隐隐觉得不对，抓了把雪塞到嘴里，把嘴里的碎米渣和着雪水咽下去，急步来到帅帐，来找种谔。

　　种谔正在研究地图，两个随军书办掌着马灯，给他照亮。见鲁达进来，笑道：“指挥使快来，泾原兵已经到了赏移口，这五万大军要是冲进了灵州城，我军就再无粮草之忧，刘昌祚这狗日的平日里心高气傲，谁都不理，打起仗来真是把好手，拿下灵州这平定西夏的功劳一半都要归他了，只怕老子以后见了他都得喊一声大人了。哈哈哈，不过这次救了我十万大军，老子喊他爷爷都高兴。”

　　鲁达是马军指挥使，平日里对刘昌祚也没好印象，那帮进士出身的武官也瞧不起种谔、鲁达这些不读圣贤书的莽将。听说刘昌祚居然已经到了灵州城下，鲁达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也笑着说：“听元帅这么一说，那我就放心了。我军目前几近粮决，磁窑堡的西夏兵仗着地势险要，坚守不出，我军还真没有办法快速通过，灵州守兵不到五千人，只要拿下灵州，磁窑堡不攻自破，我们两军会合，直扑兴州，活捉梁太后，数百年的西夏国就此灭了。”

　　种谔闻言更喜，道：“探子还说高遵裕的十万环庆兵也到了南平州，进驻灵州后，高遵裕肯定是要抢兴州战功的，你看我军是随着他从永宁直取兴州还是绕道贺兰去打它个首尾难顾。”

　　鲁达诧异道：“高遵裕也这快到了南平州？这个老叫驴来了可不好。”

　　高遵裕是当今太后的伯父，高太后曾经跟皇上说：“高遵裕打仗勇敢，报国忠心，就是和周瑜一样气量狭窄，而且特别好面子，每次出征，见功就抢，生怕人家比他强，军中人称大叫驴，就是指他得一点军功都会像驴子般四处叫唤显摆。这种人只有将才，不可当元帅指挥大军。”

　　这次五路大军征讨西夏，势在必得，皇上就让高遵裕指挥环庆和泾原两队军兵，想战后加封他公爵。本来环庆兵应在韦州囤积军粮，为后面长期围攻兴州做准备，没想到这当下居然到了南平州。

　　鲁达快步来到案前，从文办手里抢过了马灯，仔细查看地图。

　　鲁达看了许久，才放下马灯，心情沉重地对种谔说：“刘昌祚明日就可直抵灵州城下，灵州城中只有五千守军，立刻攻城，明日就可拿下灵州。探子报兴州梁乙埋增援灵州的二万近卫军已经在路上，我军占据了灵州，正好趁机吃掉这两万援兵，此次征讨西夏歼敌之数就可超过十五万，整个兴州所存兵力不足十万，而我军携四十万大军锐不可当之势，剿灭西夏就在今冬明春。如果明日不拿下灵州，等西夏援兵到来，形成胶着局面，攻城就得十天以上，我军已经断粮，高尊裕来的如此迅速，多半是为了抢功而来，匆忙行军，环庆兵携带的粮草辎重也不会太多，到时候天寒地冻，没有吃的兵士如何战斗？二十五万大军万一兵败灵州城下，大宋危矣。”

　　听鲁达说得认真，种谔也回到案前认真看起地图。鲁达说的不错，打仗就是打的先机。占领了灵州，继而可以轻而易举地消灭敌人援军，以灵州为中心，把西夏全部兵马遏制在青铜峡以北，保持秦风路，河东路，永兴军路三条线的后援补给，后面就可以咬死西夏。一旦攻不下灵州，过长的粮道无法保护不说，就目前二十五万人的吃饭问题就没法解决，此仗若败，后果不堪设想。种谔眉头紧锁，瞪着鲁达，道：“指挥使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鲁达道：“时间紧迫，元帅请急派快马前分别去环庆和泾原两部请求即刻攻击灵州，越快越好。另外通知李宪大人紧急调运粮草，保证供给。我带领轻骑一千绕道鸣沙川，那里是西夏的储粮库，如果得手，就直接将存粮运回来，解决短期断粮的风险。大人抓紧攻打磁窑堡，争取早日在灵州会合。”

　　鲁达继续看着地图，突然想起什么，面色沉重地说道：“灵州地处盆地，最怕水淹，西夏掘开黄河，我军就危险了。”

　　种谔站了起来，道：“指挥使过虑了，现在冬天枯水，哪里能淹了来。”

　　鲁达说：“元帅不可不防，通知环庆和泾原两部严密监视黄河水位，一旦异常，立刻防范。还要派一个探子带军鸽潜入兴州，到城西悦来老店找掌柜的帮助侦查兴州近十万军士动向，一旦出现异动，我军也可以早做准备。悦来老店是女真布置在兴州的一个联络处，这些年一直给我们传递消息。”

　　种谔赶紧让文办照鲁达要求分别去安排，鲁达带领一千轻骑兵向鸣沙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