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钱，不得闲。
用这六个字概括我妈这大半生，是最恰当不过了。她对自己是这样要求，对我们一家人，亦如此。
不过，节俭和操劳，是中国大多数母亲的传统美德，并不是我妈的专属，我妈的“非典型”，是有故事可讲的。
0 1 陀螺妈妈
当别人都能够对自己妈妈的拿手菜如数家珍时，我却回味不起妈妈的味道，顶多也就是过节的时候，我妈包的粽子。说白了，我妈平时压根儿就不下厨。
可是，我妈说她忙呀！
从小到大，妈妈在我的印象里，都是从早忙到晚，一年365天，一天都没歇过。
我妈是做卖菜生意的。每天，天蒙蒙亮，妈妈就到菜地里打理，白天到地里种庄稼，或者赶集卖菜回来，趁着饭菜还没做好，她就到家隔壁的菜园里，就着月光或路灯，浇水、拔草。晚饭过后，妈妈不是修编农具，就是挑瓜拣豆。
即使是大年初一，妈妈也没闲着，忙着给县城里卖烧烤的老板准备韭菜。还记得大冬天的早晨，妈妈叫醒全家人，一起清理她从地里刚拔回来的香葱。由于浇灌用的都是农家肥，香葱的根部特别难洗，我们双手都被冻得通红。然而，妈妈说，挣钱辛苦点儿，花钱才不辛苦。
妈妈的忙能达到境界的，还要数今年五一的时候。
妹妹在我们生活的城市举行婚礼的那天，考虑到住宿的开支问题，妈妈和几个姑姑婶婶当天上午才从老家赶过来。我们跟妈妈说，下午迎宾仪式开始了再接她们去酒店。于是，午饭之后，妈妈就领着姑婶们，带上她带来的特产，到妹妹家附近的农贸市场考察市场去了。
我在微信群里跟新郎说，都这个点了，你丈母娘还忙着做生意给你们挣份子钱呢！大家除了竖起大拇指，还有就是“不知道哭还是笑好”。
在传统观念里，妈妈的忙碌不外乎围着灶台转，围着孩子转，围着老公转，我妈是自转。当我们抱怨她不做家务的时候，她反问道：“你们谁会编背篓？谁会搭瓜架子？你们就做你们能做的事吧！”所以说，我妈忙得就只能抓大放小了。
0 2 仙女妈妈
我妈没什么文化，做起事情来却善于创新、勇于当先。
我们家的房子，是上世纪80年代村里的第一批平房。当年，村里还没有哪一户人家想到要建平房，但我妈发现，家里晾晒粮食的场地紧缺，建平房的话，就可以在屋顶晾晒粮食了，再说邻近县城的部分村子，已经有人建起平房了，这是个趋势。于是，妈妈去村委打了报告，和爸爸一起，一砖一瓦地把房子建了起来。
早些年，方圆几里的农户种甘蔗，收砍时请人帮忙，原先是自家烧饭招待，后来改为按天算工钱。我妈发现，砍甘蔗时，清理包甘蔗的干枯叶子，是件费时费力的事情。于是，在其他农活不多的时候，她就带领家人到甘蔗地里把包叶剥干净了。收砍时，工人只需负责砍下甘蔗的根部和尾部绿叶，工序简单，效率提高，付的工钱也省了不少。
后来，其他农户觉得管用，也跟着效仿起来，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这招是谁想出来的。
我和妹妹上中学那会儿，为了给我们准备每周的生活费，妈妈就开始种菜卖菜。我妈卖的菜，也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嫩叶青菜。因为我们家地少，加上水源不充足，妈妈主要是种香葱和韭菜之类的，这些菜可以在剪下几波来卖之后，最后一次就连根拔起卖掉。或者间种，在庄稼地里撒种芥菜、小白菜，浇菜的时候，顺便也浇上了庄稼，省水省地。
近些年，县城里人们的生活水平好了，都喜欢吃点野菜。妈妈就到田野间摘艾菜去市场售卖，妈妈不仅因菜品稀缺而畅销，还因为不需要花资金成本，即使当天卖不完，也不至于亏本心疼。
我妈还喜欢在院子里种上几株水瓜（类似丝瓜的一种），再搭个大大的瓜棚，结瓜的时候，在下面乘凉，真是一种享受。水瓜嫩时可以当菜吃，老了干了，瓜瓤还可以拿来当刷子洗餐具，或者剪开蒸食物，环保实用。
自从我妈发现干水瓜在城里大受欢迎之后，她就更加乐于种植和护理，一年下来攒了几百个。因为轻便好带，每次来城里，妈妈会用大蛇皮袋装来一两袋，卖相好的5元钱一个，她就靠这个挣车费。这宝贝带来之后，妈妈去逛公园、农产品展销会的时候就带上，在入口不远处，不多久就被抢购一空。
我妈就是个仙（先）女，敢想敢干，不走凡间路。
0 3 玩心妈妈
别看我妈忙又省，她要是玩起来，可真是童心未泯，根本停不下来！
今年春节，我妈终于愿意抽空和我爸从老家来城里跟我们过年，我们带他们去了一趟动物园。对于在猪圈喂过猪、在山里打过蛇的妈妈来说，笼子里的它们才是真的好看。
当我们已经累得不愿意再逛的时候，我妈却兴致正浓。爸爸、我和妹妹坐在石凳上吃东西，休息了一会儿，妈妈逛回来了，远远就笑嘻嘻地说：“你们不去看真是可惜了，那边有一种特别丑的猪，还有手臂长长的猴子……”说着就拉起我们跟她再去看一次。在这名60岁老导游的引领下，我们去见识了她说的那头丑猪——其实，那是只熊。
临近出口处是游乐场，妈妈听见呼叫声就要赶过去，我们看出爸爸已经很累了，跟妈妈说那个不给老人玩的，她说，我就是想去看看，然后又说：“算了，不看了，还是回去吃完饭吧！今天也逛了不少。”我的妈呀！您以为是挣钱呐，逛了不少。
和绝大多数妈妈还不一样的是，我妈妈一向不看电视节目。唯独有一次，妈妈对我和妹妹喊道：“一起锄草去了啊！”见姐俩久没动静，妈妈凑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嘿嘿，这一看不得了了。那是一部关于连体婴的纪录片，不知母女仨看了多久，总之，大家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此时此刻，我妈还在忙着照顾她的蚕宝宝。可是，我还是希望她多一点忙里偷闲的时光，哪怕是看上半小时的电视。
说了这么多，其实，“不得钱，不得闲”的妈妈也有通融的时候。
我打小喜欢看书，妈妈从不吝啬给我买书的钱。她还知道，我从小学四年级就立志做一名新闻人，所以上中学的时候，每到新闻节目的时间，我都是可以坐在电视机前的。
妈妈常说：“这个家，要是给你老实巴交的爸爸当家，没有我的各种主意，你也上不了大学，你们姐俩也不能生活在城里。”
好吧，你那么操劳，你那么勤快，你那么有主意，你是我妈，所以，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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