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回到姥姥的村庄,那里承载了我儿时最真的梦。虽然这梦里充满着小伙伴排外的痛,那纯粹的快乐却始终也挥之不去、割舍不掉。
站在姥姥家门口,一眼就可以看见村口长满柿子树的园子。是柿子园,也是墓地,柿子树上挂满了红彤彤、金灿灿的柿子,柿子树下偶见一缕缕白纸剪出的幡在风中舞着。
如今三十年过去了,柿子树还是那么高,只是树干粗壮了些,树上的柿子反倒比儿时更稀疏了许多。也许是年景不好,又或是给谁摘了去,谁知道呢。
这园子的边缘的一角,葬着一位儿时的同学,好像叫二狗。这是我多年前听村里的人说的。村里人说起的时候,轻描淡写的,除了“啧啧”两声,也没有再多的评价了。
记忆中的二狗是饱满的,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总能充斥着一些不可预见的东西。比如有的小伙伴要联手欺负谁,二狗或许就会挺身而出。他的挺身而出与否,完全是随机的,没有任何苗头。
有人说他是个傻子,我倒是不这么认为。他不过是有点与众不用罢了,或许是不够聪明,或是不懂得转弯,或是其他什么缘故。说他傻,肯定是不客观的评价,或许用“轴”或者“偏执”更接近一些。
因为是外村人,小伙伴们对待我的方式也很随机。高兴的时候,几个人联合跑过来欺负我一下。不高兴的时候,也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下。至于什么时候会过来,说不清楚。
起初还有好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一起上下学,一起做作业。不过是因为成绩比他们好那么一点点,忽然就关系不那么好了,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别的小伙伴的样子来欺负人。
一味顺从和说好话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反抗了几次又实在是打不过。这边刚还玩得好好的,他们几个眼色就又开始捉弄人。这种事多了,打不过也要硬打,身单力孤也得力战群雄。
双拳难敌四手,说的是我这种普通人,对于二狗不太适用。有几次二狗路过,也可能看不过眼他们欺负我,就是简单一句话,吓得他们几个就作鸟兽散了。这边我还没从地上爬起来,那边二狗就跑得不见了踪影。二狗的路见不平一声吼,真真是一声吼就解决问题。
就连平时,二狗出现的地方,很多同学都是躲着走,好像生怕靠近一点就会被二狗传染一样。也不知道是谁傻,二狗这种气质不是说传染就能传染的。
某种意义上,二狗是率真的,你很少见到他有什么发愁的事,整天都是乐呵呵的。
和我一样,二狗同样不太受小伙伴们的欢迎。所不同的是,我他们有人敢欺负,二狗他们见了是要躲开的。
有时候二狗也会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憨笑着不说话,半天才说出自己的诉求。无非是想抄个作业罢了,那算什么事!再说他也不敢让我替他抄,字体也不像,生怕老师发现。
直到九二年,小学毕业离开了姥姥的村庄。二狗和其他十七位小学同学一样,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在他们眼里,或许我也不过是消失了罢了。
再听到二狗的消息,就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只说是家里长辈出现了变故,一场小小的争吵过后,二狗喝了农药,也不知道是如何抢救的,总之是人不再了。
我没有细问,既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又改变不了什么,问了也是徒增烦恼罢了。只是再次想起二狗的模样,还是那么憨态可掬的样子。
就当做是他在别的地方好了。不光是他,就连其他很多小学的同学也一样,或许也都是有滋有味的,或许也有水深火热的,那又能如何?不过是成为了过客罢了。
真正能见的,真正能聊起的,不过是少数的几个,亦或者一个都没有。自己不活出个模样来,谁还不是像二狗一样?不管你在哪,不管你曾经和谁一起经历过什么,最终不过是“啧啧”过后的不愿提及罢了。
若是你混得还行,哪怕是多年不联系,也会有人愿意茶余饭后提起,说“谁谁当年我们在一起”“当时叫他干啥他干啥”“还一起挤尿床哩”之类的话。
唉,谁还不是谁的谈资啊。
恍然梦醒,哪里有什么二狗,人家叫“海军”,只是姓什么已经实在是记不起了。
姥姥不在了,姥爷也不在了,那个村庄以后便更是少去了。同样回不去的,又何止是姥姥的村庄呢?还有儿时的痛,还有儿时的快乐,还有那么些“二狗”和“二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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