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

六月七号，高考第一天。

兰浩淼睁开眼睛一看已经7：00了，但是兰浩淼真心不想起床，毕竟今年又不是他参加高考，但是学校通知什么担心高二学生替考，要求高二前五百名必须到实验室上自习。明明高二厉害的大神早就报名了中科院的少年班，剩下的这些人也根本不会去替考，他们只是希望在进入高三之前再有一个三天的假期，然而这样的幻想最终还是被学校打破了。

六月的Z市已经进入了夏季，但今年高考是阴天并不热，有人说是在渲染悲伤的气氛，为主人公悲惨的命运做好了铺垫。这大概也就是这些准高三的学生开开玩笑罢了，毕竟这一年坐在考场里由这几份试卷改变命运的也不是他们。可是当兰浩淼坐在实验室里听到那边教学楼响起的铃声时，他竟有一些莫名的伤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这场考试之后他们就真的进入高三了吧。

兰浩淼做着桌子上的卷子，心却不知飞到了哪里。他希望此刻坐在考场里的该是自己多好，考完这场试他就可以解放了，不用再去经历别人口中炼狱般的高三了，可是他又希望高考永远也不要到来，宁愿时间就这样定格在这一刻吧。明年参加高考，他会考的什么样呢？能否考上他心仪的学校呢？

坐在讲台上的老师宣布休息10分钟，兰浩淼抬起头来，一眼就望见了前排女生的新的发带，是一个绿色的有一点像刚破土的小芽形状的发带。他回忆了一会儿之前好像是一个简单的黑色发带，不过那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现在他突然发现前排女生的马尾配这个绿色的发带显得很好看。他于是盯着前排女生的绿色发带出神，仿佛那一抹绿色可以驱除他心头所有的乌云似的。

很快老师就宣布了继续自习，兰浩淼低头继续写自己手中的卷子。那一抹绿色或许真的有治愈的效果，他不再胡思乱想，继续写手中的数学模拟试卷。说实话兰浩淼实在是相信数学这种东西真的可以检测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数学每次考试都会拉他的总分。曾经第二名超过他数学三十分，而他又在英语上面超过第二名四十分逆袭成第一的这种事情都发生过，可见他对于数学或许真的是没有什么天分。

又是一道头疼的导数题，求导函数并不难，难的是后面的变形，简直思路千奇百怪，而他从来都不写这道题的第二问，毕竟高考的时候全省就几个人能做的出来，又何必为难自己呢？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在别人面前时一样洒脱，万一前面分得的不高，这分再不要了怎么办？每次他都会象征性的思考一会儿，虽然一次都没有思考出来。

或许多年之后兰浩淼才明白有些时候无论是选择坚持或者是选择放弃都没有错，唯一错误的就是在坚持与放弃之间纠结折磨自己，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兰浩淼一如往常没能思考出什么结果，他的思考大多时候不过是一种焦虑状态的着急罢了。好烦啊，他在心里默默的吐槽道，上节课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进入了他的脑子。现在他的脑子里乱的就像是一团乱麻，尝试着去解开但却只是变得更乱，他放弃了，那就这样吧！

他抬起了头，又看到那抹绿色。她是谁啊？兰浩淼回忆了一会儿，想起来她好像是几个月前转到自己班上的一个女孩，名字好像很特别呢，叫立夏？哦，不不不，怎么会有人叫这种奇怪的名字。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对了，想起来了，叫夏至。真是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兰浩淼努力调动所有回忆，嗯，好像成绩还不错，不过和我一样数学不好。该死，评价一个人上去先看成绩，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兰浩淼的一个特点，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缺点。嗯~好像长的也挺不错的。啊，自己天天都埋头做题都没有好好看过班里的女生，也算是沉迷学习了吧。兰浩淼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个单口相声演员，表演者是自己，观众也是自己。不过那又怎么样呢？逗笑自己不就好了吗？

兰浩淼收起了数学试卷，拿出一份英语模拟试卷，在开始动笔前又看了一眼那抹绿色才开始写试卷，仿佛像是什么宗教仪式的。英语试卷做的很顺利，0.5毫米的黑色签字笔在卷子上顺利的勾上一个又一个答案，最后再拿自己背的万能句型写上一篇看上去很装逼的英语作文。刚好老师宣布下课，45分钟正好做完一套英语试卷，兰浩淼成就感爆棚。他第一反应是继续望向那抹绿色，给自己讲相声听。

苦中作乐，兰浩淼简直就是这方面的天才！

可是相声总有讲完的时候，再重复讲他自己也厌烦。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在脑海中闪过：如果夏至能够转过来问我一道数学题该多好？他开始满怀期待地望向那抹绿色。曾经在初中的时候他曾经听过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消息：如果你在心中默念自己希望的那个人转头，只要你的心够真诚她就会回头。兰浩淼在心里默念了10分钟，可是夏至依然没有回头。

都是骗小孩儿的，这么大了还信。兰浩淼在心里自我嘲讽道。他低下了头继续做自己的试卷，偶尔遇到自己做不出来的题，再望向那抹绿色，仿佛有如神助一般就做出来了。他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心中希望夏至能够回头和他说说话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强烈到甚至他觉得一定有什么神明在冥冥中注视着自己。

高考第一场收卷铃声响起，老师也随即宣布自习的结束。许多人都收拾好书包离开了实验室，但是兰浩淼不想走，他总觉得再等一会儿说不定夏至就会回头问他一道数学题，虽然不知道哪儿来的信念，但他决定要等下去。

十分钟过去了，整个实验室里空荡荡的就剩下他和夏至两个人，然而面前的女孩依旧只是自顾自的做着题，兰浩淼偷偷从旁边瞟了一眼：是数学卷子。兰浩淼看着她埋头奋战在数学卷子里的样子，决定还是走吧。毕竟，毕竟谁会理会他的无缘无故的一个突然产生的念头呢？

兰浩淼像武士将刀收回刀鞘般合上了笔帽，面前的女孩突然转身过来：“那个，我想问你一道题可以吗？”

兰浩淼有一丝惊讶，不过一瞬间就调整为微笑：“嗯，可以，哪一道题啊？”或许真的有神明在听他内心的声音吧。兰浩淼接过了女孩递过来的数学题，刚好是自己刚做的那套试卷上的一套题，刚好是自己会做的一道比较有难度的题。一切都那么刚刚好，仿佛有人设计这一切似的。或许是那个神明设计的吧，兰浩淼在心中默默的微笑。

在空旷的一间实验室里，男孩用笔在演草纸上算着，女孩认真望着男孩，听着他那并不动听的声音讲述着那些符号，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洒下，那道数学题在阳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

很快这群准高三的学生就迎来了他们高二的最后一场期末考试，兰浩淼坐在考场里，在答题卡上写上自己名字，贴好条形码。一个又一个数字与符号很快填满了答题卡的空白部分，铃响收卷。数学考试后，他急切的想要见到夏至，因为那天他给她讲的那道题又恰好是这次考试的原题。可是他这一次没有偶遇她，只好一个人默默地离开了教学楼。

老师的阅卷速度很快，甚至兰浩淼都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看这群学生究竟在答题卡上写了什么。考完最后一场英语的第二天，所有的成绩都出来了。兰浩淼望着成绩单上的数字：语文：115 数学：72 英语：131 物理：90 化学：96 生物：82，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他特别看了一眼夏至的数学成绩：128，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一种轻松，至少她考的还不错，自己教出了一个好弟子？兰浩淼自我嘲讽着把视线从成绩单上移开。

夏至没来？他一回头就发现嘈杂拥挤的教室里面少了一个人。生病了？或许吧。他默默地继续看自己72分的数学试卷，简直是漏洞百出。兰浩淼甚至怀疑自己数学考试的时候是不是睡着了，自己在试卷上勾的B，结果涂到答题卡上的是C，自己不是少看了这个条件，就是写错了那个条件。兰浩淼真的有一种冲动想把数学卷子撕个粉碎然后狠狠地抽自己两耳光，这些错误明明都可以避免的啊，可是为什么他会在考场上翻下这些错误呢？

或许他能分析出许多种原因，或许他能把自己狠狠地批评一番，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一切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

“夏至怎么了？”这样一个问题一直在兰浩淼的大脑中徘徊了一个早读。他只是读着那些英文单词，但那个问题的声音一直在心中回荡。一下课便有人问他：“浩淼这次考的怎么样？”

他没心情回答，只是敷衍道：“又考砸了!别问了！”

在嘈杂的教室中他突然听到有人问夏至的同桌：“哎，你同桌怎么了？今天怎么没有来啊？”

那个女孩只是冷冷的回答：“听说好像又转走了，就咱班这样子，谁肯在这儿读高三啊！”

“她又转走了吗？哦，又转走了，转走了。”兰浩淼自己在心里默默地念着。他抬起头看着前面空出来的座位，心里有种莫名的空洞。教室里嘈杂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久久在耳边回响的声音：“转走了，转走了，转走了……”

突然他从红色的星火3500词高考必备单词书下抽出自己72分的数学试卷，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还好，那道题我没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