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收过麦子的田野空旷而荒凉,晓明在给田里灌水,忙乎了半天才伸了个懒腰。看看日头当顶,该是做饭的时候了。老娘瘫痪在床,一年四季不离药罐,好心人都琢磨着给这个勤劳本分的庄稼汉说一门亲事,叵耐十个有九个都嫌弃他有一个瘫痪的老娘。
不是娘在,他早就出门打工了。娘老是唠叨着要他出去,他割舍不下。父亲当年死在水库工地上,是娘含辛茹苦将他哺养成人,现在娘老了,他不能丢下她不管。
蓦地,一声声田蛙的哀鸣叩击着晓明的耳鼓。他循声望去,不远的田垅扭曲着一条黑色的长蛇,鳞皮被正午的阳光照得贼亮,有茶盅那么粗,七八尺长。
想起娘需要药费,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小村庄山高皇帝远,请托者得照顾,行贿者有救济,他娘这种情况住院未过500元的,合作医疗不给报。晓明天生不爱屈膝于人,以致如此潦倒,而眼下管他什么是保护动物,让高姿态见鬼去吧!
晓明扛了锄头,蹑迹潜踪,将近半丈远时猛然一跃,压住蛇的七寸,腾出一只手来死死抓起,这畜生遭到突然袭击,立即吐了田蛙,霍地一下卷曲起身子,一圈两圈……将小明的手臂缠住,甚至越缠越紧。晓明从来未见过这阵势,豆粒大的汗珠从他宽阔的额头上滚下来,呼吸伴着心跳加速,脸上如同涂上了一层鲜红的墨水一般。有一种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理念,在激励着他不放弃,这一笔到手的小财富是上天赐予的!
罗组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送给他一个编织袋,无异于雪中送炭。那蛇被罗组长打痛了身子,软了剌也给他的手臂松了绑。晓明一时得意忘形,在将它装入袋子的同时,感觉被针猛地扎了一下,那张脸顿时变得蜡黄。罗组长说,这是疯子蛇,没毒。毒蛇的头是呈三角形的。他释然了,省悟地摸出半包烟塞到罗组长手里,说——卖了钱再谢你。左邻右舍,乡里乡亲的,别客气。罗组长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晓明扎紧了袋口,撕下衬衣褊,缠了滴血的指头,往小镇上卖蛇。消息不胫而走,不一会儿聚集了一大堆看稀奇热闹的人,这场面不亚于动物园里看老虎,偏僻小巷看怪胎,你撞我,我挤你,人满为患。晓明无暇顾及其它,欢天喜地接过一位老板递过来的60元钱。刚要挤出人群,面前一阵大乱,人们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来。
“李晓明!你做得好事!”晓明如实以告,并立即退回了老板60元钱。蛇被方站长没收,另罚晓明300元钱!晓明是热人掉进冰窟窿,凉透心坎,低了头无精打采地往回走。力大掰不断棒槌,走得了和尚走得了庙?他要去借钱补齐罚款,过期三天未交就要变本加利。
“哎!晓明外甥——”正走间,一辆白色小车吱地一声停在身边,车窗里伸出一颗圆脑袋,问,“我姐还没死吧?看你垂头丧气的样子。”晓明一转脸见是现任林业局长的堂舅,眼泪竟然不自觉地涌了出来。“看你还犟,九牛拉不回。上车吧,我捎你。哈哈,想不到你也有软弱到流泪的时候,想不到你小时见人杀鸡都怕,现在胆敢捉蛇!想不到你不求人,反叫罗组长来求我。好样的,就凭你待我姐的一片孝心,我去帮你把蛇放了,把罚款免了。”
林业站里,方站长一帮人正在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蛇肉、呷哺着蛇汤时,梁局如天神降临,兼职司机举起了摄像机……
“方站长,你做得好事。”晓明说着,不知哪儿来了一股底气,廹使他端起桌子中心那盆吃剩的蛇汤——他要带给尚未吃午饭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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