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书
红与白
01 歌谣
米拉刚结婚，每时每刻都被甜蜜包围着，连到商店买东西都会牵手。米拉总是情不自禁地对瓦西里说：“我爱你”，不过她实在不清楚自己到底爱得有多深，直到那一夜。
米拉又吐了，她已经记不住这是今天第几次呕吐了。接过瓦西里递过的水和毛巾，漱了漱口，擦了擦嘴。本来难受的要命，不过一看到旁边紧张兮兮的傻大个，就只剩下甜蜜了。“米拉，如果能够揍那个小子一顿的话，我绝对不会手软的。”
“你能够舍得揍我们的儿子吗？”
“嗯，舍不得，不过我更舍不得你。”
“舍不得我还不赶快去做饭，没看吐的肚子都瘪了。”
“哎，哎，立刻去。”
瓦西里笨手笨脚的跑了出去，“米拉，油在哪？”“米拉，豆子怎么剥皮啊！”“米拉，这个白的是盐是糖啊，哦no，锅怎么冒烟了！水龙头在哪？！”
米拉跑出去的时候，火已经扑灭了。这么短时间内能够控制住火势，充分说明了瓦西里作为当地最优秀消防员的职业素质，米拉脑海中闪过的居然是这个念头。
好在隔壁的瓦莲金娜送来了一锅土豆炖牛肉，家里还有之前买的黑面包和黄油，一顿晚饭终于解决了。
“米拉”，瓦西里吞吞吐吐的说，“明天一早我送你去我父母家住一段时间吧，你看你现在闻不了油烟味，我还不会做饭……”
“你想好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了吗？”
“嗯，没想好，叫米克舍维奇怎么样，这是我爷爷的名字。”
“如果是女孩怎么办？”
“女孩就叫娜塔莎，这是最美的名字，我要保护好你们娘俩。”
“明早六点，你就送我过去吧，不过要常来看我啊。”
“啊，好。”
熄了灯，瓦西里张开怀抱轻轻地搂着米拉，用浑厚的男声轻哼着歌谣。
“美丽的雪球花儿，
雪球花儿，雪球花，
花园里面长满了雪球花儿，雪球花!
哦，美丽的雪球花，
雪球花儿，雪球花，
花园里面长满了雪球花儿，雪球花!
松树底下，微风清凉，
让我安睡在草地上。
啊，留里留里，啊，留里留里，
让我安睡在草地上。
绿色的松树，你不要喧嚷，
你别妨碍我入梦乡，
啊，留里留里，啊，留里留里，
你别妨碍我入梦乡。
多么迷人，多么漂亮，
你快爱我吧，好姑娘。
啊，留里留里，啊，留里留里，
你快爱我吧，好姑娘。”
米拉睡着了，嘴角还挂着微笑。
02 那一夜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剧烈的爆炸声团然响起，火光一瞬间映红了整个天空。瓦西里迅速跳了起来穿戴好，拍了拍睡眼惺忪的米拉，“你知道，他们需要我，你睡吧，我很快回来”，轻轻的亲吻了她的额头。作为一个消防员的妻子，米拉不是第一次经历发生在深夜的突然情况，但这次她尤为难安，辗转反侧而无法入眠。4点、5点、6点他还是没有回来，外面不但没有平静反而愈发的喧闹。
到了7点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隔壁的瓦莲金娜跑来告诉米拉，“瓦西里和萨沙都被送进医院了！”等赶到医院时，警察已经封锁了大门，高喊，“退后、退后，救护车上有辐射！”米拉什么也顾不得，大喊“我丈夫在里面，我丈夫在里面”。厚厚的人潮阻隔了米拉，也将她的声音完全淹没了。
米拉近乎绝望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她的朋友萨莎——医院的医生。米拉一把抓住她的白袍，“把我弄进去！”
“不行，他们的状况很不好！”
“我只见他一面”，米拉紧紧的抓住她的手。
“哦，好吧，愿上帝原谅我，跟我来，你最多只能待一刻钟。”
……
瓦西里全身肿胀，几乎看不到眼睛。当他喝下米拉好不容易弄来的牛奶，开始剧烈的呕吐，然后失去了知觉，医生冲进来进行救护，米拉被护士门强行架了出去，走廊上撒满了米拉绝望的哭喊声。
当米拉再次见到瓦西里已经是半个月后了，在千里之外的莫斯科六号医院。他的状态还不错，已经不肿了，看到米拉还想要拥抱她，不过被主任制止了。
“听好姑娘，你既然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也就不用再生了，那就好好陪陪你的丈夫吧，愿上帝保佑你们”，主任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还有，这里禁止拥抱”。
全屋的人都将最后这句话当做了笑话，没人认识到其中真正的含义。米拉陪伴了半个月，同屋的、隔壁的一个一个死去。她眼看着瓦西里消瘦下去，肉一块一块的烂掉，后来眼睛也看不见了，好在还能听到，不过已经不能说话了。米拉说什么，他微微的晃动脑袋表示听到了。他离开的那天，米拉恰好离开了一小会，他突然说了句’露德米拉”。护士说“她离开一会，马上回来”。他点点头，就再也不动了。
03 娜塔莎
3个月后，米拉比预产期早两周生下了一个女婴，四肢健全看着很健康。米拉呼唤着她，“娜塔莎，这是你爸爸给你取的名字，你喜欢吗？”
四个小时后，他们告诉米拉，娜塔莎已经死了，肝脏有超高的辐射，心脏先天有问题，尸体已经处理了，不能交给她。
娜塔莎代它的妈妈吸收了绝大多数的辐射，她是个好姑娘，现在去陪她的爸爸了。
……
米拉带着两束花，墓地只有一块碑——瓦西里·伊格纳坚科，切尔诺贝利事故中第一批到场的消防员之一。娜塔莎就葬在她父亲脚边，也是在一个铅桶里。
墓碑
以上故事改编自白俄罗斯女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S·A·阿列克谢耶维奇的著名作品《切尔诺贝利的悲鸣》，书中已故消防员瓦西里·伊格纳坚科和其遗孀露德米拉·伊格纳坚科的真实经历。如有侵权立刻删除，本文绝不作为商用。
谨以此文字，重述那段人类无法绕开的历史，对逝去的和幸存的人表示敬意。强烈建议仔细阅读《切尔诺贝利的悲鸣》，这个故事只是书中无数悲惨、凝重故事的一个，你会对那段历史，对那块土地上的人民有全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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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戒365训练营，坚持是一种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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