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月24日 暖日寒冷
这是一场由全家福引起的战争,没有烟火,没有喧嚣。
我的爷爷林武弟经历过战争年代,在那个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里,他通过介绍娶了我的奶奶黄英莉,没有约会,见上几面便决定相伴一生,还有了四个孩子。大伯林锦荣是村里一个建筑工人,听说技术还不错,大婶林小静跟大伯一个院子里长大,青梅竹马,后来有了我的堂姐林贤奕,不过堂姐早早就离开村子去打工了。爸爸妈妈都在县城一家工厂上班,爸爸是工人,妈妈在厨房,我和弟弟林天奕则是在爷爷奶奶膝下长大。小叔在我们村里教书,架着副眼镜,满满书生味,小婶王恬梅跟小叔是同学,毕业后就跟着小叔一起来到我们村当老师,现在还有了一个两岁半的儿子林泽奕。我还有一个姑姑,不过我只见过她一面,在我七岁那年她回过一次家,但是被爷爷赶了出去。妈妈说因为姑姑不听话所以爷爷不要他了,但是大婶说是姑姑小小年纪就跟男人跑了,不要脸。不过这不打紧,对于我们小一辈来说,对这位所谓的姑姑压根没有印象。
拍全家福是奶奶提议的,她说如今儿孙满堂想留个纪念。爷爷自然是同意的。但是奇怪的是,小婶,大婶和我妈在这件事上意见出奇地一致反对。大婶反对的很理所当然,“凭什么钱让我们出,谁要拍谁就去还钱。”因为那天晚上爷爷表示赞同的同时还说过让大房出钱。至于我妈和小婶的不同意纯属于瞎胡闹,可以归咎于中华奇怪的婆媳关系。我一度观察过很多邻居,发现他们家大多争吵也是始于奇怪的婆媳关系。我也思考过,为什么女人年轻的时候要跟婆婆斗,老了的时候要跟媳妇斗,这样斗一辈子是因为她们是战斗机吗,所以才战斗到最后一刻。
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大婶因为拍一张全家福就能整天板着个脸,就连我叫她都是瞪我一眼就走开,我妈只告诉我要带着弟弟好好呆在房间里面,不要跑出去玩。可能是大婶身边的低气压影响到家里的磁场了。前天下午我听到大伯房里摔了什么东西,就在我趴在门槛上看的时候,我妈就过来把我带进去了。于是我只能听到大婶尖锐的叫声和我爸还有小叔小婶的声音了。小时候大婶是一个特别可爱的人,见到我都会给我糖,摸摸我的头,说话也温声细语的。那时候堂姐还在上小学,一回家我就缠着她陪我玩。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从青春少女到市井大妈的切换完全不需要冷冻时间。堂姐也是,自从她去打工之后,再回家时就不再和我们呆在一起了。有时候我还是想念大婶给的那些糖的。
那天晚饭的时候大婶没有来,一直呆着房间里,大伯也不知道怎么了,只知道闷着头吃饭。倒是我妈吃得挺欢快。我爸跟爷爷说着话。小婶喂着泽奕,偶尔低咒一句,然后就能看到小叔皱起的眉头。九点多的时候,我正在教天奕画画,大伯过来了,手里攥着点东西。他进房后就坐到了椅子上,叹了一声气,对我爸说:“华啊,我这阵子也没什么钱,贤奕也没有回来,你大嫂这样也是胡闹,你别放心上,我这只有八十块了,还要过年我也拿不出来多少了,你看…”爸爸说了什么我也不在意,毕竟没有小孩的事。不过大伯一走,我妈一边招呼我和天奕上床睡觉,一边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凭什么我们也要出钱,当初老头子不是说让他们出的吗。你答应什么呀,我就不答应。”我爸就叹了口气:“这事明天我去找阿繁说一下,每人出一点就够了。”“你要是去找他那小妮子明天就能跟他吵,你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啊。老婆子也真是,一大把年纪了拍什么全家福,真爱折腾。”躺在被窝里,我看着我爸额上的皱纹一收一放,他看了我妈一眼“那是我妈,睡觉吧,明天再说。”
临近过年的气氛是美好的,每次坐在大门口我总能看到带着大包小包路过的人,偶尔遇到几个伯伯婶婶后面跟着我同学,然后他们就嬉笑地跟我招招手:“璇奕新年好啊!”奇怪的是现在堂姐还没有回来,虽然说他回来后我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我也好想尝试一下有人从外地赶来我去迎接的那种感觉。爸爸妈妈虽然不在村里,但是在县城里,每个月都会回家,而且今天他们工厂早早就歇工了,不然我今年还能吃到他们老板送的那种甜到腻的糖。
今天小婶抱着泽奕在大厅坐着,和我妈闲聊。对于小婶我的态度更多的是停留在老师这方面,虽然她在家的时候很可爱,有时候和泽奕一样可爱,但是在学校总是板着张脸,这种差落我总是适应不了,因为看到她我就能想到我作业还没有写的事。她们两人在窃窃低语,一脸忿然,眼睛不时看向我爸和小叔的背影。大婶今天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中午的时候老爸跟奶奶说了可以定个时间请人到家里来拍照。奶奶很高兴的样子也让爷爷笑了起来。我觉得他们俩最聪明的地方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是这几天家里的矛盾他们明明心知肚明,可是又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然而最后他们还是高兴的。许是笑声感染了大家,泽奕和天奕跑到爷爷奶奶身上打滚。一片和谐,当然仅仅是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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