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唱客(三)

作者: 50ml | 来源:发表于2018-07-27 15:02 被阅读15次

    花 

      我站在中心医院的电梯里,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那支不知名的白色花朵。考虑到这次要采访的是个病人,本来想买一大束康乃馨带来的,可是我真的是穷的要命,在我搜刮出身上的大部分钱后发现我只能买得起这一支花,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羞愧难当,我甚至没有听到那个很清秀的卖花的小姑娘告诉我的这朵花的名字。

     

      电梯里显示楼层数的数字不断跳跃,我站在电梯中央,怕碰脏了这里的什么地方,其实我完全没必要像一个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一样,但是这是因为一些我拼命想抛弃但却一直深入我骨髓的东西——自卑。

      走出电梯后迎接我的是一个看起来同样一尘不染的世界,它的主要色调是灰和白,我感觉连我手里花的绿色的根茎都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当然,还有我,我出现在这里比那根根茎还突兀。

      我去咨询处那里询问9号病房的位置,那位漂亮的护士先给了我一个职业但是让人感到舒畅无比的笑容,然后告诉我在走廊右边右手边第五间。

      我站在9号病房的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然后得到了允许,我推开门,就在做推开门的那一个动作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冒出了关于这个大小姐的无数个可能,而推开门以后,我楞在了那里……

      

      她简直太漂亮了。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就像是抑郁症即将发作的时我心脏的那一下异常的波动。但这次绝不是抑郁症,我清楚的知道,我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折服。

      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看一本书,长而直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而当她看向我时,清澈得像水滴一样的眼神就卸去了我所有的担心和顾虑。我见过很多漂亮的女孩,但是没有一个像她这样干净。

      她说:“你好,我叫晚禾。”

      而我窘迫到没有在意她对我说的话,而是低着头把花递给了她,她接过去的时候我看见了她干净到透明一样的手指尖。

      我几乎可以确定她对着我轻笑了一下,因为我表现的像是一个第一次出去约会的傻小子。

      她接过去花以后左右环顾了下,并没有发现类似花瓶一样的东西,这也叫我难堪,我又给她添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但是她很快想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她把膝盖上的书合起来立在床头的书桌上,然后又把茎夹在里面,露出了那朵漂亮的白色花朵,她好聪明。当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个病房,老实说,这并不像个病房,因为我没有看见任何类似于呼吸机啊,检测心跳什么的医疗仪器。这里更像是一个普通女孩的房间,唯一的区别就是比一般的房间要大很多,而且大多数物件都是白色的。

      她的提问把我拉了回来,“你是来采访我的那个记者吗?”

      我慌忙点头,“对,你好,我叫张。”

      她对着我很有礼貌微笑了一下,“那我们开始你的工作吧。”

      于是我打开手机开始录音,开始我的工作。

      

      所有的问题都问完以后已经是傍晚了,她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之后我也收起了我的手机,起身准备离开。

      我说:“谢谢你的配合,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我也该离开了。”

      她一脸的失落,什么也没有说。

      我有些担心的问她:“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问我:“为什么你问我的问题都是关于我爸爸的?”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你爸爸才是这次采访的主要对象啊……我们的采访只是这次采访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于是她失落的“奧”了一声,这真的叫人心碎。

      我转身走开,拉开门把手的时候突然听到她在我身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那打破了我承受能力的顶峰,我停在门口,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了转过身,我看见她正在看着我,眼睛里是一种无人可及的失落,像一滴破碎的水。我走向她,又坐在她面前,我说:“我忘记了还有几个问题没有问你。”

      他有点惊讶,“那你问吧。”

      我装模作样的打开手机,问了她第一个问题,“你喜欢哪位作家?”

      她居然愣在那里,睁大了自己清澈的眼睛看着我,我对着她笑了一下,她也就笑了,我敢拿我的一切打赌,那绝对是我至今为止见过的最干净漂亮的笑容。

      她轻轻的说:“加西亚·马尔克斯……”

      

      在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我和她聊了很多,她彬彬有礼但是毫无心机。她告诉我她的病,已经没有医治的希望了。她还告诉我,报社叫人来采访她是她爸爸要求的,因为她爸爸的生意现在陷入低谷,他需要别人知道他有一个得了癌症的女儿,树立一个对女儿不离不弃的正面的企业家形象,并且用这个形象作为他融资的资本。她说她不喜欢那些医疗仪器,所以从来不允许医生在她的病房里摆那些东西,她还说,她宁愿干干净净的离开。

      

      我站在空荡荡的地铁站里等着下一班,我的身边站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白白净净的小伙子,他穿着皱巴巴西装,一脸的疲惫,夹着一个公文包,他的眉头像他的西装一样皱着。估计是刚刚毕业的学生吧,和我一样的失魂落魄。

      车厢里只有我和他,那个小伙子就坐在我的对面,翻看着一张报纸,然后他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三明治。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一开始车厢里安静得出奇,只能听到列车驶过站台的声音,但是现在我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一个漂泊在外的毕业生对自己母亲担心的询问的慢慢作答。他挂下电话后一脸的满足,他拿起三明治,吃了一口,还没咽下去,突然就哭了出来,但是他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使其变成无声的哽咽,他一边哭,一边吃,我看着他,突然也很想哭。我和他一样,我和很多很多刚刚毕业的学生一样,我甚至还不如他们……

      我从地铁站中出来以后穿过了几条漆黑的巷子,走向我得住处,雨后的空气清新的好像带着甜味,我路过一处不知道是谁种的花丛时看见一朵开的让我感到心花怒放的白色花朵,像极了我送晚禾的那朵。我毫不犹豫的把它摘了下来,可是刚摘下来我就后悔了,不过想了一想,摘都摘下来了,于是就心安理得的拿在手中带了回去。

      我找了一个破旧的杯子,装满了水,又小心的把那朵花插了进去,一边思考着下次去见晚禾的话是不是把这朵花给她带过去,想到这里我就笑了。

      睡觉之前我又看了一眼那个杯子以确保那朵花依然生机盎然,可是闭眼的一瞬间我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再去见那个美到无法形容的女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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