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

                           

落花

  落  花

                             

                                    ----------殷小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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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发生在军校的一段爱情故事，也是一段悲情故事。那一年，刚开学的时候。为响应现代化强军战略，提高初级指挥员的现代化水平。学校建立了局域网，中队设置了电教室。同学们心情雀跃，就像小时候家里添了一台黑白电视。可是电教室的电脑学校并不配备，只能个人自愿购买。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一下就焉了。像泻了气的皮球，也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同学们每月二百块钱的津贴，要是节省一些，家里再添补添补，买台电脑不成问题，但实际情况不是这样，大家平时的生活用品、学习资料、有时还要泡碗方便面，再来一个火腿肠，再节省也节省不到哪儿去。大部分同学又来自艰苦的农村。这么大小伙子了，是绝不会向家里开口的。所以说买电脑的事情就无能为力了。也有条件好的同学，买了电脑，很快实现了现代化。体会到了高科技教育带来的很多优越性。其他同学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最初的一周，李东同学还能强压住自已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当他从张辉同学口中得知电教室已密秘展开局域网聊天、红色警戒的游戏、甚至a片c片的播放时，他那微不足道的克制力被现代化科技衍生的娱乐项目彻底吞噬。他急切的想去追求、探索电教室的奥秘。可是经济问题如同一桩蛇蝮形铁丝网横行眼前，使他无法逾越。无助的眼神被与他志同道合的同学加老乡的王楠准确收到后，这件事情便有了很大的转机。王楠草拟并向他提交了一份完全可以实现现代化理想的可行方案。方案的内容是两人合资从二手市场组装一台廉价的电脑。所有的硬件设施都可以避贵就廉。性能上当然会比张辉的品牌机稍逊几等。但足以满足他们对理想的追求、少许的虚荣、更重要的是对衍生物的渴望。虽然廉价。但也要花光他们微不足道的积蓄。还要向同学们透支未来几个月的津贴。毫无疑问，这对超市游记队大婶们的生意是个很大的冲击。也对全班每月向贫困学生每人捐助十元钱的善举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更把李东攒钱接济家中弟妹上学的想法化为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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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回电脑后，李东首当其冲要学的是王码打字，只有学会打字，才能取得与全校有且只有一个委培队的女生聊天的入场券，之所以对聊天有如此超乎常态的热情，是因为同学们在长期单调、枯燥的军营生活中总算找到了一个释放点，而李东显得更加狂热和放纵一点。为了学打字，他成了一名窃取时间的大盗，在文化课堂、军事训练中偷练指法、背字根。当然物理课是要除外的。因为物理教员是一位大眼睛、水晶鼻、樱桃樊素口的“妙龄少女”。在她的课堂，一百多名学员只能貌似聚精会神，实则都沉浸且神游在自己不可言说的幻象之中。

    能和女生聊天赋予了李东无穷的动力和神奇的力量。结合打地鼠之类的练字游戏，竟然在一周之内就练成了每分钟敲出二十多字的水平。这个水平已让他具备了勾搭美女的初级技术。李东信心十足的向由文字架成的鹊桥走去。与此同时，王楠同学已经意识到这些无比诱人的衍生物仅仅只能当作消遣。他更注重的是WPS软件里神奇的文字处理和表格制作。

整个军校有三十多个中队，除了一个地方委培队以外，剩下的全是齐刷刷纯军营男子汉的阳刚之队。而委培队的女生和男生又各占半。竞争就空前激烈。像子房的运筹帷幄、孙子的兵法和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这些军事理论知识在此都得以淋漓尽致的发挥。即便是每个女同学每人开十个窗口，仍会有成千上万的军营男子汉坐着冷板凳观看聊天室里疯狂火热的爱情。竟然比观看三级片还煎熬人、诱惑人。电教室有时也会充斥着一种奇怪的男人味道。受宠若惊的女神们完全处于一种幻境之中。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东施变成了西施，西施变成了母仪天下的女皇，引来如潮水般的拥趸者向她们顶礼膜拜。女神们今天想着看军事表演，明天需要图书馆里的一部好看小说，后天想要更换一个鼠标。拥趸者们都会争先恐后的去满足她们。而要赢得一次周末傍晚的约会则还需要艰苦卓绝的努力。外部的竟争态势和内部的经济压力让李东又一次感到了对理想的渺茫。虽然渺茫，他还得盯着显示屏里的聊天室，疲惫的寻求一丝战机。聊天室已如同无形的铁链将他牢牢束缚，也完全不去理睬王楠对他由衷的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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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位名叫落花人独立的网友引起了他的注意。从IP地址和诗意的网名可以初步判断这位网友是委培队的女同学。而且是一位爱好诗歌的女同学。这个爱好如同一个突破口让李东窥见了一丝胜利的希望，于是他又一次利用课堂、训练场的时间，甚至晚上在被窝里打着手电不知疲倦的翻阅了曾经学过的汉赋唐诗宋词元曲。又及时附和落花人独立给自己起了一个微雨燕双飞的网名。并准备用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战略发起进攻。核心战术则是用诗歌来敲开少女的芳心。当连续几天他在键盘上敲的各种问候词如泥沉大海没有得到回复后。便引用拼凑了一段情诗留言：酒醒帘幕低垂，梦醒楼台高锁，落花人独立，微雨夜双飞，落花无意随飞燕，飞燕有意恋落花，凄凄惨惨戚戚兮。委培队电教室在小姑娘们纯粹、单一、飞速敲击键盘的声音中显得激动人心的寂静，每位同学开的聊天窗口之多足以让电脑随时死机。每个人的工作量之大足以被评为巾帼英雄。有的应付的有条不紊。像超市熟练的收银员。有的应付的手忙脚乱，像正在偷情的小少妇听见提前回家丈夫的敲门声。落花属于有条不紊型。其实他已经注意到了李东对他的邀请和问候。只不过这个问候像挂了个专家号。还远远没有轮到李东的时候。直到落花看到那段引用拼凑的调侃诗句时。她才在百忙之中抽出零点一秒的时间郑重的回复了李东两个字“呵呵”。这两个字对李东来说可是字字千金。她代表着一位妙龄少女矜持、腼腆的心即将被打开，代表着自己在众多的情敌之中已占了一席之地，也代表着自己已经占领了进攻出发阵地。号角已经吹响。

出于好奇，李东又侦测出落花的另一个网名，人比黄花瘦。随即自己取了一个帘卷西风的名字挑逗人家。如此斗诗般的网名，落花心中也很清楚。只不过心照不宣。李东问，你是因谁而瘦，她说，目前我可是杨贵妃的身材。李东说，那是因为没有赵明诚的出现，不然你也会变成李清照的身材，她说，如果真出现，他就愿意让我憔悴成黄花菜。落花现在已和他主动交谈，李东心里乐开了花。赶紧大着胆子又敲了一行：千年的忧愁已经一去不返。秋日的黄花不会重现。火热的军营、铮铮的铁骨。会让你百媚一笑万花羞。她回到，呵呵，谢谢。

李东仿佛听到了委培队电教室银铃般的笑声。笑声像打开百宝箱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让他欣喜万分。便趁热打铁又问候了一句：平时的学习忙不忙？等了很久，只等到了一个“哦”字的回复。不管怎么说，冒着成千上万强大情敌的炮火。能和女同学得到初次的交流。李东还是很满足。直到电教室快要关门的时候。他疲惫的敲了一句，我们的队长要清场了88。很快他就收到了88的回复。对告别的回复如此之快。肯定是她忙的不可开交。88对她来说是如释重负。雄性动物天生的占有欲和嫉妒性压抑着李东。他不得不悄无声息的温习了几分钟的A片聊以自慰后，才匆忙关闭了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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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回到班不一会儿就上四楼点名。胡队长站在讲台一手背着，一手温柔的放在他的将军肚上。目光平视，没有看某一个人。但他的目光覆盖了所有的学员，一种威严感让会场显得格外肃静。他足足酝酿了十几秒后开始了他简短的演讲：学员同志们，电教室决不允许看乌七八糟的东西，那东西就是一把刮骨的钢刀。也决不允许玩游戏，那东西就和我打麻将一样，极容易上瘾。你们还有大好前程，不能玩物丧志。更不允许聊天谈对象，一个萝卜一个坑，面包总会有的，不要着急、不要捅娄子，散会！

回到一楼的宿舍，大家开始铺床，窗户却被外面的人敲响，按道理都这个点了，不应该被敲响。超市游击队的大婶们早该收队了，张辉拉开窗户说，这都几点了，您老还不回去休息。大婶羞涩的捂着鼓鼓囊囊装着方便面、火腿肠的肚子，简直能和胡队长的肚子配对。大婶趴在床沿探着头说，不是我来晚了，是他们来早了，把我的生意都抢了。赶紧的，来两袋吧。张辉十分不情愿的说，来一袋吧。又问班里其他同学谁还要，王楠边铺床边说，赶紧让走吧，队长就爱这时转悠，别到时逮着了，队长会把你的恻隐之心当作违反军纪。大婶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之中，瑟瑟的风声又把她敲隔壁窗户的声音传进同学们的耳膜。

熄灯后，班里一片漆黑。李东早把队长的话置之九霄云外。他用被子蒙着头，回味着聊天时的兴奋，想着想着，把自个想乐了。对头睡的王楠正打着手电筒看《堂吉诃德》，感觉不对劲，就拿手电照李东，看见他像个弥勒佛一样喜笑颜开。便不客气地在他脑们上来了一记弹指神功。李东像海龟一样把头缩进了被窝。并展开了热情生动的幻想。想象他和落花漫步在训练场，他为她表演自己的绝技单杠大回环，徒手攀高楼，持枪跨障碍。英姿飒爽意气风发，把落花看的目瞪口呆心潮澎湃。又幻想他们漫步在校园的林荫道下，谈诗论词指点江山。想着想着自己就到了太虚幻境之中。

接下来的一个晚上是王楠学习电脑的时间，李东则孕育谋划着下一次和落花聊天的计划，以期得到百宝箱里更多的礼物。计划的重要部分无非是一些残章段篇的原创非原创的诗句，他要熟记于胸，用起来才能得心应手。

令他万分诅丧的是，没有一部阿尔卡特牌的手机。不然的话，他就可以及时的和落花互倾心扉，人家一班的赵强就拥有一部阿尔卡特牌的手机。还有一部小灵通，每天夜深人静时，跑到四楼和女朋友泡电话，手机打的发烫，又换小灵通，小灵通打的欠下巨额话费后，又换新的小灵通。当时刚步入新的世纪，手机在社会上比较普及。可在封闭式管理的军校里还是凤毛麟角，迟滞于社会一个很长的年代。

接下来，李东还要背诵毛论、邓论的知识要点，再做一些精致的夹带，迎接马上就要到来的考试，他可不想再一次挂科后，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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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二十四个小时度日如年的焦急等待后，李东又一次坐到电脑前，偷偷点上一支烟。开始享受饕餮盛宴。他发了几个问候的信息后。又没得到回应。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就像做爱高潮时被一脚踹到床下的感觉。迎难而上是军人的英雄本色。他马上又敲了一行：尊贵的公主殿下，您敲击键盘的声音正加剧着我心房的震颤，您银铃般的笑声已逃进我的耳膜。您诗意的网名已侵入了我的精神高地。您的秀发何时才能拂过我胸前的钢枪。李东又在千分之一秒得到了“呵呵”二字的回复。这时他才恍然大悟。每次都得用诗般的语言开启这个百宝箱。他坚信，除了他，没有人会拿到这把钥匙了。

她说，你多高？李东既兴奋又羞涩。兴奋的是不知如何回答自己的身高。要是如实回答，在现实残酷的竞争下，岂不更是举步维艰，他已有所耳闻，一些高富帅的同学，已经对自己心仪的对象狂轰滥炸。经常请吃饭、送礼物。李东无法知道自己的落花是否已深陷敌营。他还是鼓足勇气谎报了四厘米。一米七二。她说，还得长呀。他说，我准备再长高三到五厘米，不过不能再高，要不然会影响脑部供血。加重心脏负担。她说，呵呵，咋还有这样想的。李四赶紧转移话题说。你是一个感情丰富细腻的女孩子，她说何以见得？他说，诗意的网名可见端倪。只不过有点深沉和忧郁，她说，我天生惧怕伤心，我愿做一个平凡而每天快乐的人。你的幽默感似乎做的了这一点，他说，幽默的灵感完全来自于你的突然出现。正在这时，一个凸起的轮廓突然出现在电教室的门口，李东急忙回复，队长查房88。然后练起了文字处理。

王楠同学现在不光学会了文字处理。还正在学习更加神奇的Excel，庞大的数据可以瞬间排序，变量的公式竟然可以镶嵌在表格中灵活运用，李东对这些没有丝毫的兴趣。

队长离开电教室，李东又登陆聊天室，落花已经下线，也许已经隐藏了起来。不过在电教室关闭之前，李东又侦测出她的另一个网名月夜丝竹。于是他又陷入沉思，仅凭虚无的幽默感和诗情画意能否赢得爱情的胜利。会不会因为物资的匮乏而败下阵来。一种自卑感隐隐升起。很快体内强劲的雄性激素又告诉自己，绝不能现在打退堂鼓，他要在进一步的进攻中，继续寻找突破口，取得更多的能赢得姑娘芳心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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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聊天时，李东便以文魁倚剑的网名向月夜丝竹进行试探：无边的月夜，文曲星依着轩辕之剑倾听丝竹摩挲气流的天籁之音。一缕秀发轻轻抚过他坚实的臂膀，是你吗？她说，呵呵，是的，我的三个网名已经全部被你侦测到。我现在怀疑你到底是指挥专业还是侦察专业，你毕业可以去安全局工作了。对了，你扔过手榴弹吗？他说，当兵五年多，总共投了八枚手榴弹，收藏了八个拉环，你要愿意的话，很快就能得到一枚真正的手榴弹。她说，谢谢，你也经常打枪吧？他说，为了保密起见，只能告诉你，我打过种类很多的枪。打过的子弹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这些都不重要，你只需让我知道，如果你想得到一个精致的弹壳艺术品的话。这个愿望马上就会实现。因为这几天我们就有一次实弹射击。刚好捡弹壳去做。她说，需要，呵呵！大炮也打过吧？他说，当然打过，打的是迫击炮，能隔山打牛，在山这边轰一下，山那边就咚一下，一头大黄牛就会被定点清除。

    这天晚上周末，胡队搓麻忘记了查房，他们一直聊到深夜十一点。才尽兴收网。李东对自己提出送弹壳艺术品的这个建议欣喜万分。他要做一辆坦克，像丘比特神箭一样准确

的命中姑娘的芳心。也要让坦克不停的发射穿甲弹，把他的情敌，也就是师兄师弟们轰的烟消云散。还要做一坠十字架，让心爱的姑娘时刻受到上帝的庇护。还要打磨一枚精美的戒指。在关键的时刻送给她。这些礼物可比请吃饭、送化妆品省钱。心情的愉悦让李东又复习了一遍A片后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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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实弹射击中，一心想着捡弹壳的李东据枪、瞄准、击发时没有一气呵成。让他这名优秀射手的弹头偏离了靶心。不可思议的是，退出的子弹在空中打了几个反转后，他竟然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在指间，藏在兜里。此法收集来的弹壳远远不够。射击纪律又不容许专门去捡。还好，射击完毕后，勤务兵将所有弹壳收回。晚饭后，他就咬着后槽牙，拿出不过日子的勇气。买了两盒白沙烟去勤务连收购了些许弹壳、弹头。又买了强力胶水。然后绘制做坦克的图纸。最艰苦的工作则是打磨原材料。必须用车床来干的活，只能用手生生磨出来。窗沿上、马路牙子上、战壕里都蹿着他磨弹壳时溅起的火星子。手皮都磨掉了。手指头好像都磨短了。他要让坦克的每一个零件都沁润自己的汗水。要把自己的灵魂注入坦克之内。然后稳当的开进落花芬芳的心房。最后的组装粘合在其他同学的鼎力相助下。一辆威武雄壮的两栖坦克成功下线，十字架用四个高机弹头比较容易的制作而成。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把十字架抚在胸前，口中默念：我们在天上的父......直到永远，阿门。念了一千多遍后，直到用自己的诚心吧上帝感动，戴上它的人一定会得到幸福。戒指的制作精度实在太高，现在已经浪费了十七枚弹壳原材料。仍然没有成功，还得揣摩一段时间后才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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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又一次打开聊天室，刚好落花在线，他说，两栖坦克已经列装完毕，等待着女王的检阅。勇敢的战士，经过艰难的跋涉。带来了上帝的礼物。她说，谢谢、谢谢......。李东把无数的谢谢看成是落在自己脸蛋上的精美唇印，又一次仿佛听到从另一个电教室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同时，他好像感觉到成千双嫉妒的眼神冒着蓝色的火焰。她说，你身上有肌肉吗？他说，当兵几年，我的铁脚板踏遍太行的每一寸肌肤。小腿肚的肌肉就像块板砖，仰卧起坐比赛，从上午九点做的下午两点。做的浑身麻木。现在腹肌上有八块健身球般大的肌肉。俯卧撑天天练，练完班长打胸肌，现在胸肌大是大了不少。只不过练偏了，左胸肌比右胸肌大半个罩杯。她说，那我就不愁了。他说，愁？她说，想请你帮个忙，力气活，他说，没问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说，没那么严重。就是电脑系统不稳定，周末能不能抱着主机和我去外面修电脑。突如其来的幸福让李东如同一尊雕塑定格在电脑前。修电脑只不过是约会的一个掩体。他们将在掩体里进一步深度融合。女同学这种直接而又无言的表白。已足以证明他前期的战略方针、进攻路线是正确的、英明的、卓有成效的。也可以说，现在成功的从进攻出发阵地来到了冲击出发阵地。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李东全身涌动，竟然有点涕泪横流的感觉。他赶紧说，行。一周休一次都行。李东当然是在说大话。如果真一周一次的话。他就会出现巨大的财政赤字。让他脆弱的经济体系瞬间崩盘。落花马上布置了周末的计划，他们的集结点不能在校内。因为在这个对爱情高度敏感的军校大院。防止流言蜚语是非常必要的。要是让队长们知道后，后果是相当严重的。地下工作式的接头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李东又考虑到从委培队到校外的521车站还有一大段距离。她能否将主机顺利的拿到校外？于是他又制定了第二套方案。就是让落花把主机放在林荫道边。退后一百米。等他过来时顺手拿走，她再尾随而来。心思缜密的落花马上否定了这个方案。她可不想给任何人留下蛛丝马迹。更不想给李东带来不可预知的麻烦。

李东静静的等待周末的来临，同时也为那辆小巧的坦克准备了一个小木盒子，又用几个手榴弹拉环上韧劲很足的细线，为十字架拼接成合适的坠链，挂在小木盒内坦克的炮筒上。他嘴角挂起了痴痴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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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阳光在李东眼中格外的柔和，刚吃完早饭，他就换上洗过、烫好的夏常服、佩上领带、蹬上油光锃亮的三接头。路过大厅整容镜时，他要短暂的驻足几秒。欣赏自己笔挺的腰姿，时间不能过长，不然会引起同学们的调侃。更重要的是引起他们的怀疑。整容镜里反复掠过几次他的身影之后，李东的心情变的激动而又心虚起来，激动的是他将一览落花的芳容，虚幻的网络即将成为现实，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他仿佛提前嗅到了来自少女身体沁人心扉的芬芳。心虚的是今天要翻墙头私自外出。因为每班仅有的一个外出名额，已经让别的同学捷足先登。翻墙头是一小部分学员在周末惯用的伎俩。而且屡试不爽。军校一般没有紧急任务，只要学员班长做内应，队长要是找的话，就说去了图书馆，或者服务社。何况，迷上麻将的队长周末没有闲心搭理他们。一个学员还能翻了天，毕竟是第一次翻墙，心里才有点心虚。出了中队，路边一排小白杨葱绿的枝叶轻拂着他的一身戎装。他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围墙下。围墙的高度和高板墙差不多。需要一个高质量的助跑，衣服可能会被弄脏。初次见面，不能给女同学留下一个翻墙的不良印象。索性脱了夏常服。围在脖子上，后退十米，像一个江洋大盗披着风衣向墙头飞去。虽然穿的是三接头。但步伐还是很矫健，蹭一下，像狸猫一样窜上了墙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装在衣服里的木盒子，由于惯性击在了他的后脑勺。让他在墙头上眼冒金星。下了墙，穿上衣服，掸了掸裤腿上的土，用随身带的纸巾把皮鞋擦了擦。然后向521车站疾驰而去。对于李东来说，这是一次迟到了很多年的约会，也是在纯爷们的世界压抑了很多年的一次约会。激动的简直有点变态。差点追尾到一颗歪脖子杨树。为了缓解这种心情。他停住脚步，练习了几次吐纳之法，继续向目标靠近。到了车站后，又等了如同千年的几分钟后，发现三百米开外，一位妙龄少女吃力的捧着一台主机。正向这边望穿秋水。一个优秀指挥员的直觉告诉他此人正是落花无疑。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站在落花眼前。他从她的瞳孔里看到了玉树临风浓眉大眼的自己。她也从他的瞳孔看见了自己微微泛红的两颊。她的眼神就像赵四小姐看少帅时温柔多情、爱慕崇拜，一身橄榄绿是那么的招人待见、那么的耐看。有一种上瘾和中毒的感觉。再加上他那诗意的灵魂。她都不敢相信，相貌平平的自己会得到如此的眷顾。但愿这位年轻的准军官不会以貌取人。唯一能给自己赢得筹码的就是自己一米六五。而这个家伙竟然在网上告诉她一米七三。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穿着三接头、戴着大檐帽也就一米七三。不过这没关系，她完全可以接受。即使是一米三七也没关系。姑娘此时已是心旌摇曳芳心大乱。竟然忘记了手中捧着主机，要不是李东从他手中及时接过去。砸着她的秀脚不说，去维修的必要性可能要重新考虑考虑。当她打开木盒子看到两栖坦克时，那种眼神如同爱炫富的千金小姐得了情人送的一辆红色法拉利。再看到项链时。就像看到了伊丽莎白顶上的非洲之最。她变成了一位醉女。晨风掀起了她的裙摆。轻轻摩挲着他的戎装。让他有触电的感觉。她的几缕秀发，在风的助力下，轻拂着他的耳梢、振颤着他的心房，胸前呼之欲出的尤物。完全符合陈秀才《乳赋》中精准的描述。她不停的梳理着刘海。真正的目的则是向李东展示自己细似小葱白如玉的纤纤小手。在李东眼中，这些致命的诱惑。完全把落花非常平淡的相貌和略为臃肿的腰身掩盖的无影无踪。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唯一的任务就是慰籍自己极度匮乏的感情生活。当然，并不是饥不择食，也不是把贫困时期白菜炖菠菜的大烩菜当作珍珠翡翠白玉汤。请看这位姑娘还有什么优点吧。她那清澈透亮眼睛和湖水一样，她那清脆悦耳银铃般的笑声简直能融化宇宙间所有的雄性动物。还有从她身上散发出幽谷百合般的芬芳之气。李东完全被征服。比自己征服对方还要强数倍。本来寡言少语的李东。此刻变得更加腼腆矜持嗫喏不言起来。相反，在网上惜字如金的落花已经稳住了心神，开始打开话匣子，像机关枪一样滔滔不绝道出了自己一点学习和生活的细节。

她说，电脑室刚建立时，聊天室对我们委培队的女同学来说具有三重诱惑。一时纯粹的对新事物的好奇。二是你们这些军营里的帅小伙子忒吸引人，能引起我们无限的遐想。三是我们都想通过你们更快、更多、更深入的了解火热的军营生活。李东赶紧插了一句，还有一重就是提升了你们的打字速度。她笑了一下说，我们有的男生想知道你们在野战部队时如何拉练住猫耳洞野炊等生活。竟然在网上男扮女装聊。手段虽然有点那个，但你们也别介意。毕竟没有什么坏的出发点。有个男生把你们一个学员聊的激情四射。非要见面，在续网缘。男同学无奈，只好李代桃僵，把一个女同学推了出去。没想到弄拙成巧。那两人打的火热起来。这个栓红线的男同学成了一等功臣。在网上男同学有问，学员必有答。在网下男同学有求，学员必有应。说到这里，落花捂着嘴唇、弯着腰咯咯直笑。笑的李东又一次小腹攒动、热流滚滚。只能使劲顶住主机，泻掉这股邪火。

落花笑完又立即说，我们女同学更是了得，都想着攀比，往电脑前一座，全都变成了团长、军长、司令员，比比看，看谁聊的帅哥多，看谁征的兵多。少则几个班，多达一个中队。再把这些学员网友按照连排班的序列编到word文档里。便于管理，即使这样。聊的时候也经常张冠李戴。比选美还刺激。周末约会，有的学员穿着军装就会如芒刺背。极不方便。原因是纠察连的那帮新兵蛋子爱检查学员出入证、请假条。要是带着女同学，更得查。有时候运气不好，一百米路程，就得碰上好几拨要查你的。真正的白色恐怖。只能穿着便装去开展地下工作。谁成想女同学待见的是一身戎装的学员，一旦学员穿上便装。看起来又黑又瘦。反差也太大了。如同高老庄的高小姐头天看见的是天蓬元帅。转天看就成了二师兄的模样。说到这里，落花乐的忘记了捂嘴，李东趁机偷窥了她那两排碎玉般的牙齿。李东心想，太悬了，幸亏今天穿的是军装赴约。给落花的心中烙印了一张永不褪色的绿色映像。李东又想，这丫头也忒能聊了。本想给他讲一些军营小故事。现在都无从插口。看来自己的发言权只能在网上。

落花笑的过程仿佛是往弹夹里押子弹，笑声完毕的同时也是装弹的结束。又开始像机关枪一样夸夸其谈起来。她说，你是我唯一见过的网友，这个结果也违背了我不见网友的初衷，没想到中了你的全套。你的真诚摧毁了我的防线。那天脱口而出让你帮我修电脑也可能是鬼使神差，嘻嘻！

现在我们电脑室的聊天热情已经降温，学习任务愈来愈愈紧。不像你们只有软件的学习。我们还有C语言的学习、程序的编写。有时学的焦头烂额，感觉自己成了白发魔女。我今天还给你带来了两本学习教程。一本是Power Point课件的制作，一本是Photo Shop图片处理。加强学习吧，要跟上时代的步伐。修电脑的时候，落花接了一次父亲给他打来的电话。李东发现她用的是一部阿尔卡特牌的手机。李东忽然灵机一动对落花说，你愿意观看一次实弹射击吗？愿意观看一次手榴弹满天飞吗？愿意观看一次真正的迫击炮隔山打牛吗？落花手舞足蹈的连说了三个愿意，李东说，没有几天，就要放暑假。请把你的愿望精心收藏起来。等暑假归来，我就带你亲身经历一个炮火连天、硝烟弥漫的山地攻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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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暑假的时候，落花回老家和父母团聚，李东则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码头找了一个扛包的差事。这样不但省了回家省亲的路费。而且还能赚钱，如此开源节流的事情何乐而不为。他计划用赚来的钱购买一部不太崭新的阿尔卡特手机。等开学落花回来时，刚好中队会进行一次山地进攻的实战演练，他可以把手机放在胸前的子弹袋内。让她酣畅淋漓的聆听一次用青春谱写的一篇精彩、动感的乐章。

在扛包期间，李东发扬了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的革命传统，每天扛包的数量不断刷新码头的记录。钞票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腰包，他每天扛着的仿佛是满麻袋的钞票和梦想。越扛越得劲，就像三伏天麦子地里收麦的麦客，知了叫的越响，太阳晒的越毒，镰刀舞的就越欢。此时他的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已被冲动的爱情颠覆。如同江河决堤不可阻挡。家乡亲人对他寄予的更高的厚望也置之九霄云外。有了落花一切皆空。

暑假结束，李东领了四千块的薪资。这对他来说，是绝对的天文数字，绝对颠覆了自己薪资的史前记录。比他当新兵每月三十五块的津贴多了114.285715倍，比现在领二百元的学员津贴多了二十多倍。他第一时间光顾了二手手机专卖店。精心挑选了一部倾心已久的阿尔卡特牌的手机。揣在怀里，好像抱着落花他第二时间又光顾了车站，向贼头贼脑的生意人购买了十张欧美一级片，满载而归回到了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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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落花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回家后，思念绿色的军营，思念微雨燕双飞的感觉是那么强烈，那么出乎自己的意料。这种感觉竟然要超过在学校时思念亲爱的父亲的感觉。她隐隐的感觉到这两个男人在无形中争夺着自己。最终，忐忑的神情还是被细心的父亲及时捕获。父亲却没有道破玄机。只是轻声的对女儿说，孩子啊！你可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你的羽翼已经丰满。会不会有一天离我们远走高飞。望着两鬓斑白、额头布满皱纹的老父亲。落花诚恳的回答说，女儿永远不会离开你们。年轻的落花此时还不会想到，爱情和亲情可能产生很大的矛盾冲突。更想不到爱上一个前途未卜的准军官。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就是从现在起，落花的父亲开始酝酿一封可以干预落花爱情的信件。更确切的说，父亲已经怀疑落花正在进行一场盲目而冲动的爱情，他要在关键时候，让这封信力挽狂澜。当然他还要更多的关心女儿，更多的掌握女儿的思想动态。

暑假三十多个夜晚，落花每次往床上一躺，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眼前就会浮现一幅绵绵不断的绿色长卷。她看见画卷中威武雄壮的绿色方阵正铿锵有力的踢着正步。她也听见震天动地的号子声和嘹亮的军歌声。她在浩如星云的方阵中不停的寻找微雨燕双飞英姿飒爽的身影。可是他们都是一样的个头，一样的英俊。正步踢得一样高，胸脯挺的一样鼓。就连胸脯下那颗红心跳动的频率也协调一致。这些让他眼花缭乱，无法寻觅他在方阵中的位置，她又恍惚的感觉到，其实他们都是一个人，都是李东。渐渐的她在幸福的幻想中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在梦中，她认出了他，并且踢着正步向自己走来。他成了他的唯一。他们手挽着手倘佯在绿色的海洋里。漫步在绿色的画卷中。她喋喋不休的讲述着她们女同学聊天的趣事。是如何崇拜军人的阳刚。如何爱慕军营的男子汉，她像枝头的鸟儿啁啾不停。他聚精会神侧耳倾听着天籁般的声音。就连垂柳、白杨也被他们陶醉，不停地扭动它们醉醺醺的腰姿。他们挨的越来越近，像冬日相依的鸟儿。最后消失在一簇浓密树丛的掩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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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的一次点名会上，胖队长有进行了一次短暂的讲话：学员同志们，还是老生常谈的问题，绝不允许在驻地谈对象，决不允许在校期间处对象，再提醒一次，是决不允许。按照惯例，此时会议就该结束。但今天他老人家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也是两地分居。该忍就得忍着。忍不住就别当兵散会。

大家刚回班，超市游击队的大婶又敲窗户，并埋怨说，新学期咋没新气象。这个窗口的业绩仍然没有一点的起色。实在没钱的话。先给同学们赊点帐，，月底清算。这个政策别的窗口可是绝无仅有的，张辉回答大婶，我们这个窗口不是业绩下滑，而是要永久性的关闭。为了科技强军的事业，我们都要节衣缩食。大婶只好叹气离开。已躺在床上的李东心想，扛包好不容易挣了点钱，买了手机和光盘。剩下的钱他得留着和落花约会时用，方便面和火腿肠可没有那丫头咯咯的笑声诱人。学业离他渐行渐远。偏执的他，只知道一昧的去追求爱情，而不知道两手抓。一手抓爱情，一手抓学业。也许他不该过早的谈情说爱。就像胖队长所说，一个萝卜一个坑。面包总会有的，总会有属于他的那个坑。可是他走的有点岔了道，在那些欧美大片的助力下，他现在不是用上面的大脑思考问题。而是用下面的小脑思考问题。看来李东抵挡不住青春迸发的滚滚热流、抵挡不住这股健康而又热烈的激情。也不忍心看着自己旺盛的活力在等待中急剧削减。王楠同学在这方面就是相当的理性。他利用暑假看校的时间。把落花送给李东的教材充分的利用了起来。已能够制作图文并茂的幻灯片。幻灯片里百叶窗、推拉门等特效可以让图片任意的扭曲。一张丑小鸭马上可以变成美丽的天使。李东看的有点目瞪口呆。王楠还学会了简单的flash动画。一张图片竟然可以镶嵌在文字里滚动播放。一架飞机可以按照自己设定的个性化路线自由航行。李东看的瞠目结舌。

这些学习成果并不能影响、改变他对爱情的执着，对学业、对革命理想的绝对淡化。他现在关心的是两件事情，一是想办法继续打磨那枚戒指。第二件重要的事情是山地进攻的科目训练马上就要开始，为了让自己的落花公主感受到战场的硝烟弥漫，他要认真的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那天在训练课上，他还试着把手机放在子弹袋内，看适不适合战地对话，经过分析不太理想，一来正式演练的那天，弹袋内得装满弹匣，如果放上手机，会影响战术动作。二来手机看离他的嘴太远，尽管落花可以听到整个战场的气氛，但李东想让落花更清晰听到自己在演练中下达战斗命令时的八面威风和冲山头的豪迈厮杀。周末他就在迷彩服靠锁骨的地方缝了一个暗兜。再从外面做一个按键盘的记号。这样稍一低头。就可以直接对话，那姿势就像夜场戴耳麦的保安，就连讲话的内容都很相似，夜场要有人捣乱，保安会说，有情况、有情况。演练时李东会说有敌情、有敌情。保安又会说，打丫挺的。李东也会说，冲呀、杀呀！一切准备就绪，他得再约一次落花，通报一下这个创意的方案。

又一次相约在黄昏后。以前的一些顾忌已被他们的热情联手打败。他们倚肩傍胯在僻静的校园小径中。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谁主动。两只手就交合在一起。先是挽着，可能嫌不太牢固，两只手又环环相扣起来。扣了十几秒的时间，李东心里开始痒痒，就想起了：先摸手后摸肘，顺着胸膛往下走的口诀，李东就憋了一口气，先把手游到了她的手腕子上。又要向玉臂游离时，被落花一巴掌扒拉了下来，就像拿鸡毛掸子掸身上的土一样。落花也奇怪，心里明明想着让他继续摸。把他扒拉开有点鬼使神差，可能是条件反射吧，他希望李东再一次进攻，落花看见他脸有点红。好像在请求她的原谅。落花赶紧说，你真的能带我参观你们的军事演练吗。要是你的领导不让怎么办。李东马上说出了那个具有创意的浪漫计划。落花用葱白般的手指按在了嘴唇上，哇你太有才了！你就不怕我是女间谍。李东说，我不怕你窃取军事情报，我怕你偷摘我的心。落花说，想得美，不过我已经等不及了。到底那一天开始山地进攻。李东说，你猜？落花急得直跺脚，李东觉得好像跺在了自己的心口上，赶紧回答她，这个周末的上午。

秋风渐凉，年轻人的心却滚烫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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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凌晨三点，落花还在静谧的梦中，李东和同学们已经登上了东风一四一，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机械化行军，下车后又背着背包扛着枪，武装奔袭了三个多小时。李东最累的时候，便是落花睡的最香的时候，到达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塔泉山的脚下，属于太行腹地，李东猫着腰发了一声牢骚。真他娘的累。话音刚落。隐约听见山腰小庙中传来回音“累就回家”。李东也没在意，又发现不远处矗立着一架移动信号塔。心中不禁暗喜，幸亏用的是移动号。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是满格子的信号，再一看电量也是足足的。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这手机的电池一样，只不过他的电量自然是来自于落花身上的雌性荷尔蒙。他马上按了一下锁骨位置，接通了落花的手机小声说，首长同志，进攻马上发起，请您检阅。落花也在电话那边小声呢喃，连长同志，开始吧！在落花心中，连长能带一百多个兵娃横冲直撞呼风唤雨。她现在的终极理想就是做一个连长太太。落花和她邀请的两个女同学不约而同的凑向手机听筒，倾听着青春的乐章。李东在训练中担任班长，只听他喊，全班注意，按照一组在中二组在右三组在左占领进攻阵地。然后在教员的调理下，一节节向山顶攻去。落花他们在操场的一角听的仔细，一会儿是用机枪打敌低空飞机的突突声，一会儿是爆破敌铁丝网的咚咚声。一会儿是手榴弹、迫击炮打敌火力点的轰轰声。最令落花她们心潮澎湃的是倾听将士们山摇地动的杀喊声。就像母狮听到雄狮的怒吼，有一种安全感，也有一种兴奋感。落花一听到李东的声音，就红着脸蛋乱想。她想着李东指挥着千军万马，而她指挥着李东，真是太牛了，太幸福了。

进攻到半山腰的时候，山顶的机枪火力点喷着火舌，压制了李东他们班的冲击速度，李东感觉手机那头没有了叽叽喳喳的声音。趁机检查了一下，奶奶的个脚，停电自动关机，赶紧换上备用电池吧，整个换电池的过程，他是侧卧姿势，非常安全，要是让拿望远镜观摩的院领导发现，阿尔卡特手机就得玩完，爱情的桥梁就会坍塌。警惕他们成了真正的敌情。换完电池，他没有马上打开手机。因为手机已发烫，得稍微调整一下，估计落花他们又在那边急得直跺脚。跺就跺吧，就当掉一下他们的胃口。

山顶的火力点被狙击步枪定点清除后，李东打开手机，振臂一挥，同志们，为了祖国统一冲呀！大家枪上的保险都开在连发上。一边举着枪向山头冲，一边撸住扳机不放。噼里啪啦像炒豆子，真他奶奶过瘾，落花他们听得更过瘾。都把头凑到了手机跟前，就像抵牛。张辉发现李东的口令比平时打了许多，像打了鸡血，再仔细一看，他每喊一下，还得低一下下吧，动作十分可疑。等登上山头占领了阵地，才发现了李东的秘密。他就又对着李东的肩膀大声喊，报告首长，前方发现一队越南女兵，其中三名被“奸”，其余“受精”而逃。只听见电话那边几个女子嘎嘎直笑。像被赶的鸭子。真是人浪笑、猫浪叫、狗浪跑细腿、驴浪吧唧嘴。李东马上按掉关机。对张辉说保守秘密，晚上请你喝二锅头。

对于李东来说，不光圆满完成了山地进攻的科目训练，还满足了落花的愿望，让落花兴奋了一阵，接下来就该落花让他兴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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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约会时，落花提出了好几个关于那场演练的疑问，她问李东，你们在枪林弹雨中能够游刃有余的冲锋，不怕子弹乱飞吗？李东顺势挽住了落花的小手说，我们用的都是空包弹，没有弹头，就跟红缨枪卸掉强头一样，用枪杆捅你一下，不会有大事的。落花又问，那你们不怕手榴弹、迫击炮的弹片乱飞吗？李东说，没有手榴弹，你们听到的声音是事先埋在山上的雷管制造的炸点。要是真手榴弹满天飞，还不得尿裤子。还有那迫击炮，只装有底火。炮弹头是蜡做的。不会爆炸。落花恍然大悟，直拍胸口说，还真担心你们的安全呢，原来你们用的都是没有头的弹和蜡头的哑弹。落花又说，我明明听见你喊活捉水扁。最后咋又出来一群越南女兵。一听女兵，李东心里痒痒小腹微热，握着落花的手加了一点力。好像通过手心刺激对方雌性激素的分泌。他凑近落花说，可能是教员的教案出了差错，才会有越南女兵吧。，落花已感觉到了李东的蠢蠢欲动。自己的心跳也微微加快。手心沁出了薄薄的香汗。说话的语速也缓了下来，像徐徐的秋风，语调也温柔了些许。像婉约的鸟鸣。落花寻思，这次可不能拒绝他的鲁莽。反而要引导、鼓励、迎合这位不解风情的兵哥哥，她扑闪着长长的睫毛，轻声的问李东，我也能打你们的枪吗？李东说，当然能，不过得等我当了连长。到时枪库的枪随你挑。左手拿手枪，右手拿步枪，带你去靶场，我亲自为你装弹，再给地上铺一张褥子，你往上一爬就开撸，直到撸的你指头抽筋为止。落花咯咯直笑，简直比他真正打了一次枪还高兴。落花说，你能看见我的眼里有一个英俊的你吗？李东说，我不光看见你的眼里有个我，还看见你眼中的我的眼睛里有一个漂亮的你。讨厌！落花的小粉拳落在了李东的左胸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里盛着一掬清泉，多情中带着几分渴望，望着自己喜欢的准军官，望着自己可以依靠的坚实臂膀，望着如泥塑般而不知所措的威武男人，她的身体腾起了万丈火焰。她没有闭上双眼等待，而是两手在李东的劲后挽了一个结，牢牢的挂在了李东的脖子上，动情的望了一秒钟后，她那娇滴滴的红唇、玲珑剔透的鼻梁、水汪汪而又朦胧的眼睛，还有那出水芙蓉般泛红的脸蛋一并向李东的脸庞缓慢移去。李东如被定身般站着，在双唇感受到那温热之后，终于如梦初醒，如果再不发起总攻，那真是禽兽不如，他立刻迎了上去，浅尝辄止的吻瞬间就变成了又湿又热的吻。冲山头得卖力，这个山头更得卖力。拙劣的吻技使他们的牙齿轻微的碰撞。舌尖的美味很快让他们深度融合，李东勇敢的打开关押乳鸽的牢笼，颤抖着把胖乎乎的乳鸽捧在手心，头向下游离，品尝手心的猎物。落花牢牢的把他按在胸口，青春的幸福同样让她颤栗，感动的她快要流泪，他的头越往里拱，她的手按的越紧，他吸着他的阴柔，她又用胸部倒吸着他的阳刚。李东感觉不对劲，放弃了乳鸽，箍紧了落花，把她移靠在一棵树上，扣动了扳机，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一股热流通过衣服传递给了落花。李东想起了演练时放空炮弹，他这也应该叫放空炮弹，此时他也不敢实弹实枪，落花也不会让他命中。这可是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夜色已慢慢把他们掩护起来。只有风在悄悄的偷窥。

王楠同学因成绩优秀，表现良好入了党，电脑学习也把李东拉的越来越远。执着的李东好像把生命的一切都用在了恋爱上，上课两眼发直神游幻境，跳墙头约会成了家常便饭，训练时大家都去跑障碍、做器械，他仍溜边去打磨那枚戒指。晚上不睡觉，在被窝玩他的小钢炮，发射炮弹的数量足以消灭一切帝国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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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在和父亲的通话中，由于恋爱释放出的兴奋和忐忑，被细心的父亲察觉，经过父亲再三的追问，落花告诉父亲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军营男子汉，本以为父亲会为自己高兴，没想到父亲断然否定了他们的恋爱，给他们燃烧的爱情泼了一盆冷水，几天后他就收到了父亲的一封信，也是父亲酝酿了很久的一封信，说明了否定的充分理由，信的具体内容是：亲爱的孩子，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自从你上次回家，我就预感到这件可怕的事情，他让我提心吊胆、让我寝食难安。请原谅父亲对你盲目爱情的干预，尽管会给你造成短暂而巨大的痛苦，但我必须这么做、坚决这么做。并且心如磐石。这也是为了你以后永远的幸福。如果你一意孤行，你的痛苦就会像滔滔江水一样绵绵无期。看到这样的情况，你的父亲会生不如死。权当救救你可怜的父亲吧。下面父亲给你具体分析分析，他将来去边防哨所，你也去和他喝风饮沙吗？他去青藏高原，你也和他呼吸稀薄的空气吗？你生病的时候，他能在你身边吗？今天抗洪救灾，明天实战演练，你逮的着他的人影吗？将来有了孩子，你一个人照顾的过来吗？我和你母亲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你就忍心以后远离我们吗？让我们的晚年在孤苦伶仃中度过吗？在说人家男孩，将来要是在驻地找个对象，对他来说也是个圆满。所以说你们的分开与他、与你、与我们都是有百益而无一害。请醒醒吧孩子，请尽快熄灭你们幼稚、盲目爱情的火焰吧。

你母亲已在家门口给你物色了好几个对象，有医生，还有在公社上班的，模样长的都不错。好孩子，千万不能犯糊涂呀。还有，这一学期马上结束，你们最后一个学期就不用去上课，开始在家找工作了。过两天，我和你母亲去接你。刚好在你们学校所在的城市转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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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终究被接了回去，她们的爱情就像灶膛的柴火，刚燃起个火星子。就被烧火棍轻易的砸灭。是父亲这把烧火棍太无情吗。当然不是，也许这叫大爱无情，落花无力反抗，面对即将远去的绿色戎装，只能让泪水将他冲进心房。李东所能做的只能是本能的、弱小的抵抗。就像一只孤狼想吃掉一头小牛，但是小牛始终处在大公牛明晃晃、尖尖的犄角保护之中。结果只能是失意的放弃。

父亲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落花换了一个新的手机号，并把旧手机给扔了。父亲也感到做的有点过，就让妻子做好女儿的思想工作。母亲就对女儿说，以前的号要漫游就不要在用了，你父亲给你换了一个本地的号，好多事情你也不能怪你父亲，为了你的事情，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高度敏感、神经质的老头。

落花也明白父亲的一点良苦用心，她本来还想着，虽然和李东没有了爱情，但在平时完全可以打电话，再叙友情，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父亲以一位智者的姿态，采用了比较猥琐而又十分有效的方法，连这段普通的友情也要斩断。落花又想，也许父亲是对的，要断就断个利索，快刀斩乱马，慧剑斩情丝，长痛不如短痛，不能藕断丝连，不能留下星星之火。

令父亲没有想到，也令落花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内心难以放下这段恋情，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体重从一百多斤，降到八十多斤，眼神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以前活泼开朗爱说爱笑，现在整天沉默寡言闷闷不乐。而比她更加痛苦的是父亲。父亲也因为女儿的日渐消瘦而无比憔悴和惆怅。

有一天晚上，落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李东开着那辆印有落花字样的坦克，载着她来到了塔泉山顶，山下是战士们排成的一簇簇绿色方阵。方阵中不时传来，首长好首长辛苦了为人民服务的豪言壮语。响彻整个山谷。李东站在坦克上腰挎精致的五四手枪，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给大家训话。她站在旁边也是心潮澎湃。由于风大，他把军大衣给李东披在了身上，忽然间，乌云密布飞沙走石倾盆大雨直泻而下。李东马上把她护送到山腰一个小庙中，他带着战士去抗洪救灾，她则焦急的等待着李东的平安归来。可是洪水很快漫到了山腰。她竟然看见李东正在洪水中抱着一根孤木奋力挣扎，而且喊着自己的名字，落花、落花，她感觉李东很近，想用手去拽他，可是怎么也够不着，直到一股黄浪将李东卷的无影无踪。她在梦中惊呼李东的名字，李东李东。她的声音惊醒了父母，父亲看着身形消瘦、满头虚汗的女儿，心里在流血，他为女儿的痛苦自责，也开始怀疑、悔恨自己的做法，坚守了几个月的阵地终于坍塌。只好让女儿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女儿的执着和痴情将他击败。他撒开了束缚女儿的绳索。允许她追求自由的爱情。落花的世界又一次被阳光普照，她亲吻父亲的额头。然后打点行装。奔向那遥远而未知的学校，确不知道迎接她的将是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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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落花离开李东，李东仅仅失落了几天之后，便裸露出了善变而薄情的本性。他马上又进行了两次爱情。但是这两次爱情，一次是闪电式而且没有任何结果的爱情。一次则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毁灭式爱情。

第一次是学校的饭堂改革为社会化之后，每次吃饭的时候，饭堂里都有服务员。其中有一个服务员同学们叫他黑妹，虽然长的黑一点。但是眼睛大、睫毛长、鼻子挺、脸蛋圆润，其他地方也是凹凸有致，关键是谈吐得体，标准的淑女，绝对的黑美人。很让人怀疑他是深入我军内部的女间谍。觊觎她的人很多。但是黑妹在饭堂的位置刚好在李东他们的桌前。近处楼台吗，李东就经常和人家搭话，刚开始黑妹给他一张笑脸。他却会意成甜美的爱情。就索要人家的电话号码，黑妹说没有手机，他又给人家写情书，黑妹对他说，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不会走到一起。他又固执的约人家出去玩。黑妹实在忍不住纠缠。就告诉他，我已经是娃他妈了。李东只好无趣的放弃。没过几天，李东又经历了一次毁灭式的爱情。这次爱情也将他彻底击沉。他以前军训过的一个职高女学生，约人家周末出去玩，这样一来二去干柴烈火。把小姑娘搞怀孕了。被女方家长知道后，一气之下告到了学校，并且传的沸沸扬扬。胖队长经常强调，不能在驻地谈对象。这下可好，不但谈了，还把人家肚子搞大了。性质十分恶劣，学校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直接将他开除军籍、学籍。打回了原形。本来祖坟可以冒青烟，现在冒黑烟了。祖国的花朵提前凋落，他却成了一片落花。说来也巧，那个女学生正是塔泉山下一农村女孩。演练时，塔泉山腰小庙中的回音“累就回家”竟一语成谶。

落花来到学校得知这个消息后，悲伤的站在他们曾经徘徊的幽园小径。却寻不见往日的踪迹。连曾经偷窥的风也不知去向。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答、滴答.......。

一年后，王楠毕业，荣获优秀学员，成了一名基层排长，令人惊奇的是，李东没有打磨好的戒指，却让王楠奇迹般打成。并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