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起来,看到勉儿给我发的父亲节的祝福,随手一翻,关于父亲的信息刷爆了屏。
午后的仲夏,室内室外一片寂静,静坐窗前,纷乱和忙碌渐渐褪去;父亲的音容行状油然清晰地凸显在我的眼前。
父亲的一生是短暂的,刚过完古稀之年,就见背而去了;没有给不孝我更多的颐养他老人家的时光,这一点成了我灵魂深处的痛楚。
父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但是父亲对我的影响却是极大的。父亲虽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家产,却给我留下了异常宝贵的精神财富。
父亲身上体现出来的最为鲜明的性格特征就是坚强,或者说顽强更为准确些。
父亲少年丧母,十二岁就替祖父分担生活的重担,已经能够胜任繁重的农活。担水、扛桩子等成年劳力才能干得动的重体力劳动,他已经能够应付了。
我们来想象一下,你就知道少年的父亲该是多么顽强。
十二岁,刚进入青春期,身体才开始发育,各部位都还没有长结实,父亲就能担起六七十斤的水桶,就能扛起百十斤的装粮的口袋,那恐怕得有举重运动员的顽强吧!我想象着,想象着,仿佛看到了少年父亲那咬牙力挺强扛的身影。
父亲十七岁结婚,十九岁就挑起了全家生活的重担。
父亲十九岁那年,遭逢土地改革,家产被抄没,祖父一病不起,吐血辞世。
十九岁的父亲,从此负起了生活和政治两重大山的重压。那时候长兄才出生——家贫、父死、子幼,还要接受一连串的控诉和批斗。
但是父亲没有低下高昂的头颅,没有跪下黄金铸就的双膝。任佞人强按,任宵小踢打,岿然不动,威武不屈!
我为刚刚成年的父亲点赞!
以后历次政治运动的非人迫害,父亲丝毫都没有屈服过。
挂牌子游街,负重游街,被批斗者打断肋骨,被得势者送进牢狱,劳改期间修水库浸泡水中腰间生蛆……
父亲没有奴颜,没有媚骨,没有卑躬,没有屈膝,没有躺浆,没有叫停,没有求饶,没有后悔。
没有,从来没有。
母亲生前常对我说起,说父亲总是不服,没少吃亏,这就是父亲没有向极左势力、邪恶之徒屈服的明证。
我也从来没有听父亲给我述说过他的遭际他的不幸!
在生活极其贫困的六七十年代里,父亲患上了胃溃疡,不能多吃紅薯,但那时候一日三餐以红薯为主;我常常看到父亲拾一碗蒸红薯,独自坐到大门外的槐树下,艰难而无声地吞咽,很长很长时间,才吃完回到屋里。
我从没听父亲在我们孩子们面前叫过苦,说过什么难以下咽之类的话。
尽管父亲以带病之身,还要承受繁重的体力劳动,拼命挣公分养活全家;尽管父亲是一家之长,还是家里的顶梁柱,但父亲从未搞过特殊,加过小灶,和我们吃一样的饭。
九十年代初期,含辛茹苦一生的父亲不幸病了,中风了,每到收麦季节,父亲还要强撑着到地里干活!他在家里坐不住,他说多一只蛤蟆,多四两力。父亲双膝跪在地上,割麦子的情形,我没齿难忘。他就那样跪着坚持与我和二哥一起干活,不肯歇息。尽管他割的很慢,很艰难,但他依然顽强地,坚持在田间垄上。
图片来自网上父亲啊,您佝偻的身躯早已化为一尊雕塑,深深地嵌在我的灵魂里了。
晚年,父亲的中风,愈来愈重,但直到生命的后期,父亲虽然已经连蹒跚行步都不能了,但是,父亲依然能够站立,直直地站立着,站立在他生于斯养于斯的土地上!
我伟岸的父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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