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黑夜里围着篝火守岁的孩子们没能想到,十数年后的他们会不时深深怀念一个叫年味的东西。
现在想来,与年味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些大雪。临近年关的日子里,如果不是记忆出现了误差,那时总会有一场大雪在深夜里悄然而至。放假在家的孩子们总不愿早起,可是当听到父母或者爷爷奶奶说外面落雪了时,朦胧的拉开窗帘,看到外面白茫茫一片,他们往往会在瞬间精神的不知道冷是什么了,心急火燎的穿好衣服,冲出门外。
大雪还在簌簌落下,天地之间茫茫一片,近处的道路,菜畦,远处的房屋,田野,全部都被大雪覆盖。北方的冬天,多数树种都早已脱落了叶子,苍茫天地之间,那枝枝叉叉上也积攒着串串白雪。白雪遮盖了一切,透过眼睛,洗涤心灵。早起的人们拿着扫帚在门前扫除一条条小道,孩子们则和家里的狗一道在雪地里狂欢。想来你还一定记得,那屋檐下,大自然馈赠的长长冰柱,一排整齐的挂在那里,惹得毛孩子们丢去石头。
年就这么开始了。
往往农历二十三开始,村子里的家家户户就开始做各种准备。最热闹的是邻居们联合起来蒸馒头,那往往要忙碌一天。面在前一天晚上发好,做包子的馅儿也在前一晚上煮好沥干净。到了第二天,邻居们或者亲戚们会集合在一起,擀面的,搅拌馅的,烧火的。采办的过年猪肉往往会先煮起来,待煮透后,换水架上4,5层的蒸笼,这时,馒头,包子,花卷及各种各样用语祭祀的花馍都已经成型,一层层的架上去。
于是院子里,爷爷和孙辈们待在锅台旁,他们看火加柴。大人们偶或离开时,急性子的小孩子往往会把木柴加的满满当当,引得浓烟倒灌,于是又慌不迭的扯出来一些插在灰烬里。锅台里的火熊熊燃烧,偶有噼里啪啦的声响。奶奶和妈妈们在厨房里继续着下一笼的工作,那些面团在她们手下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形状,有些按上些红彤彤的枣子,实在是漂亮极了。有时,在锅台旁待腻的孩子会来到厨房,但家长们往往会提前招呼他不要乱说话。传统的风俗里有些避讳,孩子们只能是傻笑一下又跑出来。
蒸馍的忙碌往往会在天黑下来时才能完成。这时,院子里晾着昏黄的灯,各式各样的蒸品被放置在宽大的簸箕里,刚开笼的则冒着暖烘烘的白气。灶台下的烈火余晖里,是熟了的白红薯,刨出来,那份硬实的香甜,可惜现在的纯红薯往往是过于松软了。
过年的鞭炮声在年三十的下午响起,家里,集体公墓里,那密密麻麻的声响提示着一年的结束,长辈们虔诚的请回各家的先辈,告诉小辈们慎终追远的道理。点燃的红烛在家里跳动,香飘着清清的烟。这一刻,所有人都无比虔诚。这是一个家,那些逝去的人,活着的人,我们都在一起。
吃完除夕夜的饺子,大人们或是到邻居家串门,或是待在自己看电视。孩子们则跑出去,和伙伴们在冷飕飕的大街上闲逛。他们要熬夜守岁。不同村民组的孩子们在一起,暗夜里,街上游荡的皆是他们。边走,边瞎聊,边随手扔着各式火炮,临近午夜,他们燃起篝火,一群人就傻傻的围坐着,直到初一新年的鞭炮声再度响起。
多少年后,我和发小走在村里的小河边,昔日里能结冰的小河,现在仅剩干枯的河床,沿河延展的是没鞋的小麦,土地蓬松,每走一步荡起尘土,显示出较久的冬旱。那是年三十的下午,发小手里拿着一瓶白酒,冷风不时吹来,我们扔掉剩下的酒。多少年后,我们都长大成人了,也都有了各自的故事。那些我们怀念的年味,深深留在了记忆里。
“叔叔,你知道吗,我老家冬天下好大的雪。”生在广东,长在广东的小侄女睁着大眼睛跟我说。她太小,她还不知道,他的老家就是他叔叔的家。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