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打了一针冬眠灵,打了麻醉药。慢慢的变困,慢慢的麻木。
可我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听到手术器械的撞击声,听到两个男医生的调笑声,然后,我并未受伤的大腿被反复摸了几下,又是一阵轻笑,我睁不开眼,张不开嘴。我告诉自己应该睡觉。
手术终于结束,我仅有的两个朋友来看我,问我这算啥手术,为啥在脚上坠两块砖,问我还疼不疼,问我咋把嘴里面卡坏了。
回来的路上,因为太疼了,我就死死咬住下嘴唇,我也才发现下嘴唇里面被我咬出个大血泡。骨头错位了,这是用砖的重量让错位的骨头复位。你们帮我看看,我的大夫叫啥名。
今天,我己经不记得那大夫的名字,但我如果再回去那医院,一定一眼就能认出他来。希望他在错误的路上没有走的更远。
住院期间,我爸来看过我一次,买来很多水果,还给了我一对从外地带回来的鸡血石手镯。我不喜欢那手镯,但我喜欢有人惦记着我。
住院那些日子,其实挺幸福的,有那么多人来看我,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嘘寒问暖。
我在住院的日子里,一天天捂白,一天天变瘦,常常趁我妈不在的时候,悄悄抹眼泪。天天求老天爷,别让我变成瘸子。
终于熬到出院,终于摘下那两块砖头,终于不用每天躺在床上。我手里多了一副拐杖,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晃腿向前。
我回到家靠坐在自己小小的房间,左边是电视柜,衣柜,并在一起组成的隔断,前面是我拉一根绳用一小幅窗帘隔档视线,右手有一扇大窗,我在窗台上摆满了杂七杂八的书,我把打着石膏的腿放好在小床沿。
看着窗外满绿的菜园,吸一口熟悉的不带消毒水味道的空气,看到杏花开满树,我想站在杏树旁熏些许花香,想看蜜蜂忙忙碌碌。
白天,家里只有我自己。虽然大门锁了,房门关好,可我不敢睡觉,就看书,就拿了毛笔在报纸上乱画,就拄着拐杖满屋乱转,就胡思乱想。
说要拄拐100天,每过一天就离100天近一些。如果100天到了,我放下拐杖,发现自己变成了瘸腿…我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总是想。
虽然一天比一天无聊,一天比一天难熬,可我不敢出门上街,我怕车,怕了很长时间。
我妈跟我商量学点啥手艺,我心里明白,如果真成了瘸子,当然是有门手艺在身才好。
一个小县城,能学啥手艺。牙医,裁缝,理发。牙医?我心脏。裁缝,天天低个头剪啊缝啊,没意思。最终,我选了学理发。
等我扔下拐杖,站在街边,看了许久的车来车往,我吓的大脑一片空白。
当我终于跛着脚,贴着边,走在人来人往的路上,有眼泪,悄悄的流下来。
教我理发的师傅姓霍,是我妈的高中同学,我叫她火姨。风风火火,直来直去的火姨是个善良的师傅。火姨的店,也就十几平米,两把椅子。
店里忙时,我帮忙给顾客洗头发;店里不忙的时候,我就拿把剪子练习空剪手法。
隔壁是家五金店,店主刘叔长着一张倔犟的脸,他的儿子经常来理发店门口站一站,跟火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
后来,熟悉了,知道他也有两个妈,亲妈重新组建家庭,他跟刘叔,跟后妈,一起过。他也没管后进门的女人叫妈。
于是,那以后,不论他一言不发呆坐,还是眠着嘴角偷笑,我仿佛看得懂那一脸凌角后面隐藏的酸涩。
他送过我一盘刘德华的磁带,我没好意思告诉他,我家的破录音机早放不了磁带。那时候,我傻乎乎告诉过他,我梦见我结婚了,跟刘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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