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为媒(短篇小说)

作者: 西门西 | 来源:发表于2022-10-20 07:28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阳光灿烂如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从南塬上飘过来的淡淡的果香味儿,一对美丽的鸟儿比翼鸣叫着从空中飞过。

吃过午饭,我像往常一样,美美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百无聊赖地在阳台上看着一盆盆红红绿绿的花花草草剪涂指甲儿。离异十多年了,宝贝而争气的独生儿子已在京城成家立业,我一年前刚从市博物馆退休,几乎天天这样没季没节、没滋没味地度日如年,形影相吊。虽然心里老藕断丝连地惦念着大学初恋情人,也逢年过节地无数次打电话嘘寒问暖,可人家虽然现在也一个人单过,但总像没事人一样推五诿六地不理不睬我。

“梦中人,熟悉的脸孔,你是我守候的温柔……”手机彩铃孙楠、韩红合唱的金曲《美丽的神话》响了。我一看正好是安大哥的,便立即点通,激动地接听:“什么事儿,安大哥?”

安大哥不是别人,就是我所说的初恋情人,三年前从大学人文学院退休,玉树临风,知性儒雅,古道热肠,多才多艺,风度翩翩,天天爱打麻将,都打成椎间盘突出了,多次住院也乐此不疲。他爱人病逝已久,一双龙凤胎儿女都在南方外企工作,早已成家立业,日子和我一模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哥上周一个风雨之夜从小区外棋牌室打麻将回来,在路边大树下捡了一条走失的小黄狗,整天宾视友待,大鱼大肉地侍候着;可这家伙虽然富吃贵喝,躺厅眠室,养尊处优,悠哉游哉,却总是走卧不宁,天天屁颠屁颠地跑到阳台上,用爪子趴着窗户墙,朝着东方汪汪汪汪地叫个不停,好像丢了魂似的。"安大哥热情洋溢而又无可奈何地说,声音虽然略显苍老,但还是像从前那么富有磁性,那么饱含抒情,那么动听诱人,“玉女,你给哥分析一下,这可能是什么原因呢?"

玉女是我俩当年在古城大学初恋时安大哥给我取的专用昵称,意谓他是金童我是玉女,我俩一对金童玉女。

一听安大哥叫我玉女,我仿佛一下子穿越时空,闪回到从前大学时代花前月下的约会情景,心不禁悠悠地打着颤儿,浑身过电似的一阵酥软。

“金童!不……安大哥!"我一时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地叫起了当年安大哥那浪漫的昵称,但随即又脸庞发烫地连忙改口道,“从逻辑角度说,原因无非有二:第一,想情人了;第二,想主人了。但依妹子感觉判断,绝对是想情人啦!"

“哈哈哈……"安大哥听罢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那爽朗的笑声像一瓢瓢凉水泼过来,“你这痴心美女,还是那么一往情深呀!依哥看哪,你说的原因顺序应该颠倒过来才对,首先是想主人啦!你先忙吧,让哥想办法寻找一下小黄狗的主人!"

“安大哥!不,金童……"我急得抓耳挠腮,语无伦次地想趁机和他多说几句话儿,多听一会儿他的声音,多占据他一会儿心灵,可人家早已一声不响地把手机挂了……

                            二

“枕上雪,冰封的爱恋,真心相拥才能融解……"

过了一周,当我吃过早饭躺在床上,边贴高级面膜边想安大哥的时候,手机彩铃孙楠、韩红合唱金曲《美丽的神话》缠绵悱恻地唱响起来,正巧他的电话又来了。

“玉女,天哪,还是你神机妙算,分析精准精到!"安大哥兴高采烈地说,声音里闪射着一种涌自灵魂深处的温暖,“小黄狗还真是想情人啦!"

“什么神机妙算,妹子这叫一往情,深有体会啊!"我撩心挠肺地打趣道,“何以见得呢?”

“哥把小黄狗的照片发到神通广大的朋友圈中,第二天就找到了主人;可主人急匆匆地来领它,它却好像跟哥有缘似的,倔眼倔脖、拧头扭爪地怎么也不回去!”安大哥多年罕有地拉开了话匣子,仿佛突然打开了热水闸门一般滔滔不绝地说,“主人一看,一点都没有生小黄狗的气,微微一笑,告诉我说:小黄狗天生忠贞多情,并非嫌贫爱富,而是想它的情人白雪公主啦!在哥的再三央求和重金豪购之下,主人第二天就把家里孤零零的白雪公主也给我送过来了。啧啧啧……两只小狗那久别重逢、热烈相抚、耳鬓厮磨的场面太震撼、太泪目、太可爱了,哥都感动得哭啦!"

“哎呀呀呀……金童哥,两只小狗一个小小的久别重逢情景竟让你说得那么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神乎其神?”我趁机改口直呼昵称,欲擒故纵地煽风点火说道,“给你玉女仔细地描述一下那个情景,让你玉女也感同身受一下!"

“玉女,我的玉女!"安太哥声音忽然明显地滚烫起来,“手机上说太冗长了,也听不真切,还浪费电话费。你明天来我家,金童亲口对你说!”

“天哪,金童,不金童哥哥!”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万分激动地从床上直直地挺起身来,迫不及待地说,“你的玉女等不及明天了,这一天你的玉女已经等了十多年了,你的玉女现在就要来啦!"

                            三

“你我之间熟悉的感动,爱就要苏醒,万世沧桑唯有爱是美丽的神话……"

我一边动情地哼着孙楠、韩红合唱金曲《美丽的神话》,一边快速而精心地化好妆,换上安大哥最喜欢的雪白色外套,穿上早已买好的12公分玫瑰色高跟鞋——当年正是因为我个儿太矮,硬生生被安大哥父母以影响后代发育为由冷酷拒绝的,补服了一片降压药,然后咯噔噔地下楼驱车奔赴安大哥家,恍惚之间竟有一种第一次奔赴约会的新鲜感、兴奋感、急迫感……

正当我正准备伸手敲门的时候,安大哥早已把门打开了;正当我正准备热望一眼的时候,安大哥已经把我抱进怀中了;正当我正准备换鞋的时候,安大哥已经激吻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觉得自己仿佛一只孤鹜溶入绚丽温暖的晚霞,好像一朵雪花融入广阔馥煦的春野,犹如一枚银簪熔入熊熊燃烧的炉堂……

“金童哥哥,"我等安大哥稍微平静下来娇声娇气地问道,“人家可是来听二只小狗久别重逢的温情故事的,你怎么这样对待你的玉女?”

“玉女妹妹,你咋还像初恋时那么傻呀?"安大哥爱光闪闪地地看我,哈哈大笑地模仿着我的语气说,“人家是用示范动作给玉女讲两只小狗久别重逢的温情故事呢!你要是还没搞明白的话,金童可以再给你示范一千零一遍!"

“金童哥哥,你不再嫌弃你的玉女太矮了吧?"我在安大哥悬挂着书画佳作《夕阳无限好》的客厅里秀了几回模特步,得意洋洋地展着精致而又精美的玫瑰色高跟鞋。

“这么高的跟儿,你摘星星呀?以后不许穿了,妹妹伤脚,哥哥伤心呢!"安大哥大人叮嘱小孩般认真地对我说,“那都是父母老一代人的旧观念,我可没有嫌你矮哦!当然,当年也怪我太年轻,太孝顺,太懦弱,拗不过一对老人哪!再说哩,你见过哪一株花儿比树高?哪一只蝴蝶比鸡大??哪一颗珍珠比石重???"

“哎呀呀呀,哥哥神思妙想,口若悬河,文采飞扬,一下子变成李太白啦!"我百分欣慰、千分感激、万分崇拜地凝视着安大哥那双光焰如炬、洞明似窗的大眼睛,百思不解地问道,“玉女妹妹有一事不明,还请金童哥哥答疑解惑:咱俩重新单身之后,我这么多年来一直苦苦追求你,你都推五诿六地死活不答应我;这一次还没等我发起秋季攻势,你为何倒迫不及待地邀请我来呢?"

“这都是那一对爱情狗的功劳,它俩做了咱俩鸳梦重温的月老,可谓天下独绝一份的狗为媒,我已经把它俩也分别取名金童、玉女啦!"安大哥一往情深、两眼放光、满面春风地说,磁性的声音里充满了发自肺腑的真诚、感激和自责,“玉女妹妹,实不相瞒,哥哥丧偶之后又遭遇了网络诈骗,一下子把养老的钱都赔光了,一时陷入到极度的抑郁、焦虑、绝望之中,身心疲惫、麻木、崩溃,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往日的风流倜傥李太白一下子变成了徒有其表的高力士了啦!我不想让你跟着我守活寡,所以就一直佯装无动于衷,没有答应你的追求!这两只小狗久别重逢如饥似渴、如火如荼、如痴如醉的恩爱场面,不仅从灵魂深处重新唤回了我的爱意,点燃了心头的爱火,而且一瞬间又让哥哥重新做回李太白啦!"

“爱情狗万岁万万岁!"我热泪盈眶地扑进安大哥火热的怀抱,迫不及待地问,“那两只小狗,不不不,金童、玉女呢?我要当面向它俩感谢致敬!"

“哥哥怕影响妹妹,你来之前早已把它俩关在阳台上了。"安大哥一脸歉疚地指着阳台说,“你来这么时间一直没听见动静,估计跟咱俩一样正在谈情说爱、相亲相爱哩!这里是家,你是玉女,家里有女才心安哪!"

我和安大哥,不不不,金童和玉女肩并肩、手挽手走到阳台前一望,果然金童、玉女正在灿烂如金的阳光下神伴仙侣一般耳鬓厮磨、肆无忌惮、恩爱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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