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慎言砸了魏东美的家,他知道是要赔的,也没有什么怨言。毕竟都是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更何况,他是那么讲究的一个人,从人民公社一路走来,破坏东西要赔偿这一概念早已根深蒂固。他只是为了出一口气,脑袋一懵,豁出去了,哪还管这么多?而且,他主要就是威吓,让魏东美知难而闭嘴,不要整天妖里妖气地拿他儿子建德作下菜碟儿,可以任意欺负。因此,他并没有砸贵重的东西,如电视机等。按照他的计算也就几十块钱。但如果被魏东美讹上了就不好说了,好在有派出所由不得你魏东美胡来。
按照派出所开的清单票据,他应当赔偿块三百九十六块八毛钱。他也没计较,只要能打压下魏东美的嚣张气焰,怎么都值了。
虽然他们家的日子刚刚好过了一点,但旧债未了,手头基本没什么积蓄。他算计着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卖,来凑个数。其实,他家也没啥值钱的东西,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他也不着急,晚几天也没关系,他白化雨能拿他这把老骨头怎么样?实在不行,就去找白化雨商量一下,分批还。就这,还得看魏东美的表现。白化雨也有他的短板,不怕他不答应。
老伴唠叨着:“你说你老实本分了一辈子,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疯狂?你脑子里都装着什么呢?”徐惠英坐在鳌窝里,鳌子底下的火烧的很旺,火苗不时地窜上来,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做的鬼脸伸出的舌头,忽高忽低,忽明忽暗,把锅屋烤的热烘烘的。把徐惠英一张生气的脸烤的通红。
于慎言叠了一个煎饼,夹了一些菜在里面,捧在手心里,用另一只撕下一小块煎饼,去包一点菜往嘴里送。虽然新烙的煎饼香脆好咬,但对于嘴里没有几颗牙齿的老人来讲,如果煎饼卷了菜像年轻人一样咬着吃,是做不到的。
他一边吃着一边想,还差二百多块钱呢,不然去问凡欣身上有没有,他想如果能凑齐,赶紧给白化雨送去,那是最好,他也不想拖泥带水的。他一辈子直来直往,快意恩仇,虽然被儿子从小到大的病所折磨,欠下了许多的外债,但那都是亲戚朋友的,能理解他的难处,能理解他拖欠的苦。而且,他们一般都是不急于用钱的。
他不介意老伴的啰嗦和唠叨。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骑到脖子上拉屎,总不能每一次都是轻轻用手捧下来了事。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就算赔了点钱,但这口气是出了。谁还能没有一点脾气呢?虽然不能保证永绝后患,但以后魏东美想再欺负他儿子的时候得考虑一下后果。他一次次忍让,换来的是步步紧逼,而不是海阔天空。有的人就是那么得寸进尺,你越是让着他,他就越觉得你怕了他。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疯狂,却一点儿都不后悔。
建德刚回来,还不知道他爸的英雄壮举。家里有点乱,孟凡欣让于建德坐在院子里休息一下,然后开始收拾打扫。大门“吱扭”一声被推开,梅秀萍探进脑袋:“回来了?怎么样汗?”梅秀萍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手里拿了煎饼头子一边吃着。
孟凡欣说:“俺三婶子来了,”赶紧给她个板凳让她坐,“坐吧,三婶,你跟建德说说话,我收拾一下。”
“恁娘还不知道你回来汗?”梅秀萍看着建德问。
“不知道,俺俩刚来到家。”建德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娘唻,你可不知道哈,恁爹把白化雨的家给人砸了,还不知道得赔人多少钱呢?”梅秀萍用一根手指指着于建德的膝盖一边吃一边说。
“啊?什么时候的事?”于建德惊异地长大了嘴巴。孟凡欣也停住了手里的苕帚,愣在了原地。然后将苕帚一扔便往婆婆家跑去。于建德见了,也站起身,跟在孟凡此后面往他爹家赶。梅秀萍赶紧找了锁,锁了门,跟在于建德后面,一边跑一边喊:“小德,你慢点跑。”
孟凡欣看到公公正在吃饭,一颗心放下来,婆婆徐惠英听到动静从锅屋里走出来看到孟凡欣,喜道:“乖乖,回来了?小德呢?”
正说着,于建德也从后面进来,气喘吁吁地问:“俺爹唻,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孟凡欣扶了他一把,到院子里坐下。
梅秀萍也从后面跟进来,把钥匙递给孟凡欣,说:“没事就好,我回家了,让老头子过来。”
于慎言看着儿子又活蹦乱跳地来到自己面前,红了眼眶,说:“你娘烙新煎饼,去吃饭吧。”
孟凡欣没接公公的话茬,问:“要赔多少钱?”
“三百九十六。我算了一下,家里的东西卖卖,还差二百多。”他看了孟凡欣一眼,安慰她说:“这个你别操心,我自己还,啥时候还清啥时候算。”
孟凡欣说:“只要大人孩子没事就好。这个钱我有。您就放心吧。”
“都是我无能,不能保护你们平安。”于慎言叹口气说。
“爹,没事的。是我没用,总被人欺负。”于建德安慰着他爹。
“好了,都别说了,都赶紧吃饭吧。吃了饭该干嘛干嘛。”徐惠英在屋里大声说。
孟凡欣去替徐惠英烙煎饼,被徐惠英拒绝了:“我都吃饱了,你跟小德赶紧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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