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江晓在导师的举荐下工作定了北京的一家国企,只待毕业即可入职。而他身边同学像季文略、宫七等一个个外出找工作,连宋元也跟着包一飞、周象坤等人去了江浙一带;汪絮应了南京公司的邀请,与班上另外一位同学去见习;苏媛去了深圳,沈初晴到了青岛......
他一个人呆在宿舍里实在是无聊的紧,去本部校区见了柳芸儿一回,陪练彩虹早出晚归写生了几天。寒假开始了,校园里更加冷清,他通过报纸在长沙市区一家酒店找了份端盘子的临工,直到春暖花开时。
众人陆续回来,准备毕业论文答辩事宜。忽忽数日,毕业答辩结束。这日季文略、许静云张罗晚上宴请的事,一来感谢几位导师,二来全班聚餐也是“散伙饭”。到了晚上,饭店里喧哗异常,尤其是酒入佳境时,大家放得很开,喝酒的,抽烟的,拥抱聊天的,掉眼泪的......
季文略喝的到卫生间吐了三次,宫七也好不到哪儿去,吐了一回。江晓喝了四年来最多的一场酒,散场时走路都要人扶着。
汪絮与一直陪着的苏媛架着他回到宿舍,而床铺的结构是下层书桌,二层床。江晓自己爬不上去,汪絮只得把被褥抱下来,苏媛在地上铺好,让他睡下。
第二日一早,苏媛送来米粥。
“猪头,你还记得昨晚干过什么事吗?”苏媛轻轻笑道。
“昨晚真喝大了,不记得了。”江晓吃的很香。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一个劲地说自己没醉,还要拉着我跟汪絮再喝。”
江晓听到这,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眼睛肿了吧?你抱着汪絮哭得稀里哗啦,让他不要去南京,跟你去北京,什么有你一口吃的,绝对饿不着他。”
江晓拍了拍额头,努力回忆昨晚的情境,但喝断片了,一点都想不起来。
“还有啊……”苏媛脸色晕红,不想再提昨晚他拉着自己不让走的事。
“还有啊?”江晓尴尬的捂住脸。
“你待会儿再到床上去睡会儿吧。我先走了。”
江晓是得再睡会儿,此时头昏脑胀的,晚上还有宿舍的散伙饭要吃。
就这样连着一周的散伙饭,从旧宿舍吃到新宿舍,从男生吃到女生。有哭有笑,不曾清醒。
终于到了毕业留念大合影的这一天,有人欢喜有人悲伤。当摄影师举起相机正要拍摄时,江晓喊道:“等等,班长季文略还没到呢。”众人看下的确季文略不在场。坐在第一排的院长询问道:“怎么回事?教导员在吗?清点下人数。”
教导员清点完人数,发现只少了季文略一个人。他给季文略打电话,没有打通。等了片刻后,院长说道:“不等了,时间安排的紧,还有其他系的。”
等季文略赶到时,众人已散场,只有江晓、汪絮、宫七三个人仍在原地等他。
“结束了?”他气喘吁吁地问。
“这么重要的事,你跑哪儿去了?大家打你电话也找不到人。”宫七生气地说。
“你这班长不在的毕业照算什么毕业照?”江晓质问道。
季文略站在那里神情没落,没有说话。
“算了。还能把他们都叫回来吗?我们几个合张影了吧。”汪絮说,他刚才已经打电话给程鸥把相机拿过来。
季文略心下感动,抱了抱汪絮。到了晚上,四人争着要请客,最后大家平分,自然又是不醉不归。
往后的日子,宿舍每天都在走人,每天都在告别,每个人都在收拾行囊进入人生的新阶段。这一别有些人或许这辈子都不能再见。送走季文略、宫七等人后,当初的二零四宿舍只剩下江晓、汪絮、宋元三人。
汪絮内心再有不舍,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他必须走在江晓前头,他不希望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走。
这日上午只有江晓、宋元两人在火车站为汪絮送行。原本答应来送的魏瑛没有露面;而程鸥想来送,无奈自己正在湘西写生;许静云并不知道汪絮哪天走,所以也没有来送。
火车站月台上的工作人员提醒乘客抓紧时间上车时,汪絮不得不挥手与江晓告别。他要登车时突然转身过来一把抱住江晓,说道:“阿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你改变想法后,一定要来。我在北京等你!”江晓也是紧紧搂住他。
两人强颜欢笑再次挥手,直到火车缓缓消失在送行人的视线。
晚上江晓与宋元这两个好哥们,买了点卤菜、凉菜在宿舍喝的酩酊大醉,两人一直说着不着调的话,回忆这四年来发生的不为人道知的琐事,时笑时哭,语无伦次……
第二日两人直睡到中午时分。苏媛敲门时,江晓穿上内裤,光着膀子,从上铺爬下来开门。
“来啦。”江晓请苏媛进屋,边穿上衣服。苏媛也不回避,坐到江晓书桌前,静静地看着他穿衣服。
江晓穿好衣服后,把被褥打包好,叫醒还在打呼噜的宋元,说道:“苏媛中午请我俩吃饭,起来吧。我先把被褥给她送过去,吃饭在‘小湘饭馆’。”
“下午真不要我送你吗?”回寝室的路上,苏媛问。
“不用,我不希望跟你还哭哭啼啼的。”江晓笑着说。
“也好,那到北京后报个平安。”
“知道的。深圳那边你什么时候去报道?”
“八月一号。不知怎的,心里有点紧张。”
“需要我时,不用跟我客气的。”
苏媛冲他温柔的一笑,知道他说到做到。
中午在饭馆,江晓喝了点啤酒,下午要赶火车。宋元自顾自的喝着白酒。酒劲上头,宋元说道:“苏媛,你不讨厌我,可也不喜欢我。要散了,我今天借你的酒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真的很喜欢你。”
苏媛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宋元,说出来心里舒服了吗?非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你当人家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吗?”
“死胡子,不跟你哥抬杠你难受啊,要不是看你下午要滚蛋了,非得把你丫喝趴下。”
江晓咧嘴哈哈笑着。吃过饭,走回校园,要分开时,宋元跟苏媛轻轻握了下手,立马松开,忍不住说道:“苏小小,你的手好软。”
苏媛脸显红晕。江晓张开怀抱与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鼻尖触到她的秀发,江晓深沉地说道:“苏媛,保重!”
回到寝室,江晓简要的收拾了下,书籍及衣服等前几天已经打包寄往工作单位了。他只有一个随身的背包。宋元执意要送他到火车站。昨晚他谢绝了许静云、练彩虹等人的相送,原想一个人安静地离开。
两人在学校大门口等公交车时,魏瑛跑过来,递给他一本牛皮纸包着的书籍。“江,一路顺风,珍重!”说完,她转身离开。
江晓望着魏瑛的背影,看到站在不远处等候的李木水,两人彼此点头示意。
到了火车站,江晓给宋元买了张送行票,等候了片刻,开始检票。两人到了站前月台。闲聊了几分钟,江晓要上火车了。他与宋元紧紧拥抱。
可能是酒精的刺激,宋元眼泪哗啦一下流出来,哽咽地说:“胡子,到了给哥……打电话,不要……忘了哥。”
江晓也是热泪盈眶,拍着宋元的后背说:“不会的。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列车一路向北,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托着下巴,眼睛看着窗外闪过的一幕幕。没有太多的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来时,天色已黑,车厢里灯光亮起。他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到座位上,他拆开牛皮纸,里面包着的是一本浅绿色封皮的“宋词选”,在书里面夹着一封信。
“江,我想只有给你写了这封信,才能释怀,才能告别过去,与林木水真正开始。
我等了你三年了,三年了!你是真不爱我,还是真木讷到一直没察觉到我的心意?或许你早已知道,但你从来都不说出来,爱或不爱,就是这样一直悬空着让人发狂的难受。
我承认喜欢过表哥汪絮,但再次遇到你们后,我发现那仅仅是喜欢,源自从小的亲情,而对你,我知道是爱。
找一个自己爱的人,还是找一个爱自己的人,我挣扎了许久。阿絮是浪子,我隐约知道他的原因,但不是很确定;而你,你不是浪子,你是胆小,是只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胆小鬼!你怕承担责任,你怕包袱,你怕的太多,多到我看不清你。
我最终是接受了李木水,追求我的人有不少,我曾经多少个夜里苦恼的流眼泪,你知道吗?对你来讲,都是不是事的事,天又没有塌下来是吗?
你读到这封信时是作何感想呢?
江,我希望你幸福快乐,属于你的快乐。痛苦只是往昔,如今忆来,我不后悔选择,遇见你,在十七岁的芳年时,那是我的青春,感谢你带给我的,即使是寻常日子,想起来也是回味。
最后,借用你曾经念给我的那首: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往后见或不见,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魏瑛 ”
他波澜不惊地收好信笺,仍旧夹到“宋词选”中。晚餐的时间,乘务员推着小车往返在车厢中叫卖。他想买瓶啤酒,又想午夜时到隔壁餐厅车厢里安静了再说。
“是你?”
江晓一看,乘务员身后问话的人竟然是李熏!是的,那个对他一直冷若冰霜的李熏!而其身后一位男生紧紧跟随着,似乎两人要去餐厅吃饭。他也诧异地问道:“是我。你这是?”
“回家。你到哪儿?”
“保定。”
“你到保定?”
“这车不到保定吗?”
李熏身后的男生笑着说:“我见过你!对,打篮球时!”
“这是我同学金琨,这是……校友江晓。”李熏介绍着两人,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介绍。
江晓站起身来与那叫金琨的同学握手。
“我们正要去吃晚饭,你吃了吧?一起吧。”金琨邀请的诚恳。
三人走到餐厅,点餐后闲聊。原来金琨是与江晓同届生,到北京找工作;李熏是回保定家,已经考取本校研究生。江晓对两人也简要说了下自己的情况。
“我好像也见过你,也是打篮球时。”江晓笑着与金琨撞了下啤酒杯。
“太巧了。你比我好,工作定了,我还是未知数呢。”金琨虽然这么说,但没有一点对未来彷徨的意思。
李熏含笑听着金琨的话落。
江晓说:“只能说是一时谋生罢了,将来是怎样,未尝可知。”他此时不确定眼前的两人是不是情侣关系。
“江兄谦虚了,以后大家都在北京,又是同学,多多往来,也有个照应。”
“同想!来!”说着,江晓与金琨又撞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三人不知疲倦地聊着,直到拂晓时,车到保定站。
江晓与李熏一起下了车。礼貌性的分开后,刚走出几步。
“方便的话,一起吃个早饭?”江晓回头,试探性地问。人生往往即是如此,如果不是这次的试探性,他以后的人生会是怎样?如果不是李熏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他,往后余生还有没有交集?两人在毕业后的同乘列车之前有过多次邂逅,真实的,莫由来的。这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吧。然而即使是这样,江晓直到在京工作半年后方鼓起勇气再次联系李熏,这时的他,应该是自我感觉能负起责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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