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早上五点多,按道理,有什么夜游的鬼怪也该回自个坟头里睡觉了。可我这一宿的惊吓,着实后怕得很,灯开着也不敢再睡,枯坐直到天明。
要是不能把这水鬼给抓出来,我就食不能安,夜不能寐。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用意志力撑着的眼皮总算能闭一会儿了,手机却不识相地响起来。
我不耐烦地看了眼屏幕,是老许打来的。
也许是有什么发现,再不情愿,也只能接通了语音。
手机那头传来老许略带兴奋的声音:“魏尘,你还真是个机灵鬼,刘芳跟那个王馆长果然有问题。”
哦?我有些诧异,没想到沈青禾的效率这么高,才一晚上,就查出名堂了。
“喂喂,你在听吗?魏尘。”
我醒过神,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哑着嗓子应声道:“嗯,我听着呢,你说。”
“怎么声音有气无力的,你不会是还在睡觉吧?卖茶叶的日子这么悠闲?”老许调侃道。
“哎,甭提了,昨晚九死一生,被鬼整了。”我丧气道。
“啊?什么情况?”老许的语气很震惊。
“哎,说来话长,见面再说吧,先聊聊你那边的。”我说道。
“哦,青禾昨天查了一天”老许说道,“原来这个王馆长是开中医馆的,名叫王中远,既是老板,也是坐馆大夫,小有名气。跟钱家打交道很多年了,家里有什么病痛或者身子要调理的,都是找他。也没听过他跟钱家之间还有什么别的来往。”
“哪晓得,昨晚青禾偷偷在钱家外面蹲守,发现刘芳跟钱军送走最后一波来吊唁的客人后,大概是晚上11点多的时候,刘芳偷偷摸摸就从家里出来,独自开车离开了小区。”
“青禾暗地里在后面跟着,一路就跟到了新城区的一家四星级酒店,刘芳把车停在酒店院子里后,刚下车,就有个在门口等半天的男人迎上去了。你猜是谁?”老许挺新鲜似的打哑谜。
“还能是谁?王馆长呗。”我怏怏道。
“嘿,可不就是,那个王馆长,年纪一大把了,青禾说见了刘芳那猴急样,就跟半辈子没碰过女人似的。还在酒店大堂里,都不避嫌,手脚就把刘芳从上到下有点肉的地方给摸了个遍。”老许这表达的,莫名让我觉得有些刺激。
“刘芳是什么反应?”我扣细节问道。
“嘿嘿,你小子问得刁,不过所幸,咱们青禾都留意到了,那刘芳从头到尾,都是副闪躲的作态,姓王的来气了,也不知道凑到她耳朵边上说了点什么,她听完,身子就不动了,任姓王的为所欲为。再后来,就上电梯,进房间了。啧啧啧,钱有善这头七刚过啊,儿媳妇就等不及出门会相好的了。”老许说得跟现场重演似的。
“进房后呢?”我跟着问。
“那哪能知道啊,青禾总不能直接闯进去吧,出轨又不犯法。”
“这两人应该要重点侦察,可能是关键线索。”
“嗯,你说得对,我让青禾调了警队同事,现在日夜跟踪,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好吧,那先这样,我今晚要摆阵请神,顺利的话,会跟城隍庙的判官大人聊聊案子的事。”
电话那头突然静默了,半天才传来老许略带颤抖的声音,“你说要跟判官聊案子?”
我还没意识到这话对老许神经上的冲击,语气平静道:“嗯,是柳月宁他们单位的二把手,名气很大的,就是古代那个大宋提刑官,宋慈,你应该听过吧?”
“你说谁?”老许的声音很大。
“宋,宋朝的宋,慈,慈悲的慈。写洗冤录的那个。”
“哦。”
“怎么地?语气变得这么平静,你们搞刑侦的瞧不起法医出身的?”
“哦,不是,就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老许,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那你保重哈,我要赶紧补个觉,呆会还要出去准备晚上请神的东西。”
“哦,那个,晚上我能来观摩观摩么?”
“想来就来呗,没准你们阴阳两界的司法从业者,也能多交流交流。”
我说完,跟老许招呼了声,就挂掉了电话。
匆匆忙忙,没什么质量地打了会儿盹,我就不得不醒过来,去准备晚上的事。
凑合吃碗热干面,可看着碗里粘了吧唧的芝麻酱,我就莫名想起昨晚那满屋子腥味的血水,还有那血水中,微微荡漾的黑影,胃里一阵翻腾。
还好要准备的东西并不杂,都是些日常用到的香烛,神像之类的,最关键的就是符箓了,它是道门中人用来沟通异界的重要媒介。
当然也不是跟电视上那样,简简单单穿身道袍烧个符,念几句口诀就能请到神的。
柳月宁说,想要请神,阵法、符箓、口诀、指法再配合相应的步法,都只是软件,修行人的本身与灵力的高低,才是决定请神成功与否以及能请到多高级别的神仙的硬件。
她说以我现在阴煞玄功的境界,应该能勉强请到宋判爷这个层级的神官,不过仅仅只是他老人家的分身。想要请本尊亲自上来,我段位还不够。
我顺便把老许的新发现跟柳月宁作了简短的汇报。
她想了想,说晚上带个我认识的朋友来见我。
这年头,做法请神都讲个避晦气,市面上通行的请神符箓,要么是道门中人专用的六丁六甲符,星宿符或者四值功曹符,要么就是一些帮人转运求平安的文武财神符之类的,想找点请阴司诸神的符箓,还真是费了老大劲儿。
谁家请神,会想要请个阎王上来?
实在没办法,联络了柳月宁,她先是奚落我一番,说市面上那些符箓多是假的,随便画上去的,买回去屁用没有。真正的符箓都是要有道行的专修符箓一门的修行人画的。
她一通说道,最后还是给了我一个地址。
我在昌明区隐仙观附近一条冷清的巷子里,找到了柳月宁跟我说的那家香烛店。
藏在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比我的茶叶店还偏,我真想不出这铺子是怎么活过来的。
不过柳月宁能跟我说的地儿,应该有它独到的地方。
铺子不大,也就五六十平的样子,东西堆不下,门口就搭了棚子,摆放了很多看着有些诡异瘆人的纸人。
里面弥漫着黄纸香烛起的特别的堆味儿,闻着就一股死气森森。
“办礼还是念祖?”身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
我站这儿本来就有些瘆得慌,声音吓地我猛然转过头。
是个年轻男人,看着年纪没我大,双手插在口袋里,对视着我。
黄皮拉瘦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在这地方,办丧事都叫办礼,上坟叫念祖,这是行内的规矩。
“买点请神的符。”我低声说,仿佛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
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问道:“要什么符?”
“酆都敕令符,请判官的。”这之前,在黄白一条街的街面上,我这话可没少招人笑话,现在脸皮也练厚了,脱口而出。
年轻人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面上波澜不惊,不过看我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了。
“先生是怎么知道我这能买到酆都敕令符的?”年轻人沉声问道,他称呼我为先生,不像是普通意义上的先生,而是另一个领域的。
这让我很受用,觉得自个在这行里,算个人物了。
“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我随口道。
“方便的话,能知道那位朋友姓甚名谁?”他追问道。
“柳月宁。”我没什么顾忌,因为柳月宁交代过,跟这家店的店主,可以开诚布公。
年轻人的脸,骤然变色,发黄的面上,抖然动容。
“竟然是她。”
看样子,这人跟柳月宁关系匪浅。
“你是这家店的老板,黄岳?”我探问道。
他的激动,久久难以平复,也是个性情中人。
“嗯”他气还没喘匀,两腮肌肉紧绷,只是鼻孔里浅浅回应。
“那,你这里有我要的符吧?”我懒得去探究他跟柳月宁的关系,无非就是生前合作的关系罢了。
“嗯,有。”他总算能说个话了,脸上的红润还没褪去,转口道:“她,还好吧?”
我有点想笑,这话问的,都成鬼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当了阴差,现在,我是她的点香。”我简短道。
他当着我面,长吁口气,好像挺满意的样子。
“你跟她很熟?”这人的情绪,让我有些奇怪了。
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不再多话,径直往里走,没一会儿,就抓着把黄符出来了。
“这是你要的符,以后有这方面的需要,直管找我。”他边说,边把符递给我。
“你这儿的酆都敕令符最高级的,能请到什么样的神官?”我好奇问了句。
黄岳嘴角扬了扬,略有些得意道:“阴司三品神官,本尊!”
我倒吸口凉气,阴司三品,那就是地府十大阴帅的品级了,还是本尊!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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