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img.haomeiwen.com/i2028517/b1322d755b3ce229.jpeg)
我们这一代人,终于要走出学校了。
今年的夏天来的很猛烈,而猛烈的事物从来都不长久。九月的天气已经有了秋的凉,回到学校,路上遇到的认识的人越来越少,那些学长学姐,被强推上了战场。
我曾在公众号中写过一篇《那些早早进入社会的人,后来都怎么样了》,我的那些同学里,有的事业有成,结婚生子,他们作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渐渐地活成了同学口中的人生赢家,长辈邻居嘴上的榜样。
而更多的人,他们活在朋友圈之外,在社会上漂泊着。
他们像游荡的浮萍,像酒桌上几近倾倒的酒,少被人谈及,不被重视,一声不吭地在自己的微末世界里拼尽全力。
奉岭,我高一时的同桌。同样的一节物理课,当我还在努力理清加速度概念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用公式解决绝大多数难题。天赋是与生俱来的,我的理科成绩总是在及格边缘徘徊,而他快人一等的解题能力经常被老师挂在嘴边。
我在物理老师办公室,老师说:“这一道题,我至少讲了五遍,为什么你还不会呢。”
我挠挠头,“我不太能理解。”
老师说:“不会就多问问你同桌,他是我带过物理思维最好的学生。”
奉岭从来没有浪费他的天赋,他的课余时间,几乎都在做理科习题。他曾跟我说:“我是真享受解题的过程。”
但是天才也有软肋,即使他用上五倍十倍的时间,也没法填完整一句语文的阅读理解。因此,他天天都被语文老师挂在嘴边,“奉岭你能不能上点心。”
奉岭跟我说:“要是能只读理科就好了。”
我也跟奉岭说:“要是能只读文科就好了。”
(2)
一个午休。
夏日的知了永不疲惫,老旧的风扇在头顶转着。
奉岭把我的一边耳机摘下,说:“我没机会再上学了。”
“为什么?”我问。
“我爸妈说我成绩太差,没有前途,让我早点去打工。”他说。
“我X,还有两个月就分文理了,那时候就是你的天下了啊。”我说着,把另一边耳机也摘了下来。
“哎。”他摇摇头。
后来一周,等我到教室,奉岭的书桌已经搬空,同学跟我说,奉岭已经走了。
当我再到物理老师办公室,他还是一样的说辞,“我都说了好几遍了,你怎么还不会,不会你就多问你同..噢他已经走了。”
说着说着,物理老师摸了摸半秃的脑袋,叹了口气,
“可惜啊。”
(3)
2014年夏天,高中毕业。
我和两个要好的朋友去上海,时隔两年再次见到奉岭。
奉岭留了头长发,刘海盖过了眉毛,身边坐着一个女孩。
他支支吾吾地向我们介绍:“这,这是我女朋友。”身边的女孩吃着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一小时左右的聚餐,我们聊高中生活,聊未来打算,也聊繁荣的大上海。
而奉岭一直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吃着菜,偶尔谈及他的工作内容,偶尔看看我们,也偶尔看看身边的女孩。那女孩仿佛很怕生,慢嚼细咽,也不言语。
我们有些尴尬,无意打扰情侣,吃完菜便与奉岭告别。
后来我们聊天,觉得奉岭过的不算好也不算差,原本一个不善言辞的少年,能去主动追求女生,已经是迈出了一大步。我们只是可惜,他当时如果能继续学业,肯定会有更好的去处,至少会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而不是早早进入社会,为了站稳脚跟和生存通宵达旦。
时隔多年,我只记得临别时,我们说,奉岭,等你功成名就的那天。而他却说:我不过是这繁荣里的一片浮萍罢了。我根本没有根。就是个孤魂野鬼。
那时的我们都觉得他喝醉了,尽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我装作很懂他,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来日方长。
他只是笑笑,便和我们道别。
我还记得他离开时的背影,昏黄灯光下,他怯生生地想牵那女孩的手,女孩躲开了。
十里洋场大上海,一个少年,向着未知探出第一步,那害怕受伤的样子,像极了两年前,窘迫地做不出那道阅读题。
笨拙地让人心疼。
![](https://img.haomeiwen.com/i2028517/08b035d507d7d635.jpeg)
(4)
再次见到奉岭,是在三年后。他从上海回到了家乡,找了份工作。他剪短了头发,由于工作性质,他几乎每天都暴晒在烈日下,皮肤黝黑。
我们聊到几年前在上海坐他身边的女孩,他嘴角轻轻一扬,说,“我们是网上认识的,其实那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吃完饭后,就没有联系过了。”
现实中有很多人像奉岭这样,在网络上无所不谈,一旦真要见面了,就变得十分胆怯。他们因此错过了无数机会,知道这样不好,却总是改不掉。由于碰了太多次壁,他们就不再寄希望于现实,而是埋头在冰冷却温暖的屏幕中,一面谨小慎微,一面侃侃而谈。
“我回来这里,是为了重新开始。”他说。
多年前肄业,他几乎失去了一切,离开了爱好,离开了朋友,背起行囊孤身去上海闯荡。由于不善言辞,他四处碰壁,由于连高中都没有的学历,他要费尽全力才能容身。
外滩的夜色璀璨而无边,那时的他终于明白“漂泊”二字的意义。
�N�Pk���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