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还在淅沥沥的下着,远处的山也越发的朦朦胧胧,细密的水珠沿着有些灰旧的瓦片,汇聚成浅浅的水流,滴落在楠木雕花的窗沿上,开出一朵朵透明的花。
衡宁趴在床上,慵懒随意的翻着一本破旧的古书。古书的书面有些发黄,书边微微卷起,还有些破口,想来也是经常被翻阅留下的痕迹。
也许是看的有些累了,衡宁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在床上翻滚了一圈,撑着头开始数那滴落的水滴,数着数着,她歪着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多年来一直重复的梦又出现了。那漫天的大火,满地的尸体,痛苦的哀嚎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梦中回放着,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可怕,小小的她站在破碎的城楼门上,绝望的哭喊着,却始终没有人来救她出来。
突然,衡宁感觉到有一把冰凉的刀子贴在了自己脖子上。这刀子像一只无形的手,将她从梦境拉回了现实。还顾不上梦里惊湿的衣物,她反手就将刀子打落在了床下,然后迅速一个鲤鱼翻身将来者压在了身下,禁锢住了他的手脚。
似乎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有如此迅捷的身手,猝不及防的被按在床上的男子愣了一下,随即看清了面前的女子:典型的大家闺秀,却又带着一股凌厉,长得还算是标致,虽不如京城百花楼的头牌,却让人看过去赏心悦目觉得舒服。她乌黑干净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垂落在他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竹叶的清香,漂浮在鼻尖,甚至还有些细微的汗珠。的确是个美人儿。
“你是谁?为何闯进我的阁楼?”她开口问道,对方打探她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舒服,总觉得好像是在估值一件物品。
容珩把眼睛从她的脸上转下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刚想说话,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衡宁:“……喂?喂?”对方死气沉沉。毫无回应。她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狠狠的掐了一下,还是没反应。
这就是刚才想拿刀子要她命的人?衡宁有些失语,就这身手怕是还打不过她门口养着的白雪,还敢闯入她的房里。
正想着却感觉手下一片黏稠,她抬起手来,整个手掌的全是浓稠鲜红的血液,他一身墨色的衣服竟然都湿透了。因为是墨色这样深沉的颜色,又受到了惊吓,衡宁刚刚竟然没有发现他受了伤。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房间里全是浓浓的血腥味,甚至连她的床上都粘着浓稠的血。这个男人身上的血仿佛都流尽了似的,嘴唇发白,毫无生机。
衡宁心下一沉,扯开他的腰带,扒下他的衣服,翻开一看,伤口触目惊心。看来他的仇家很想要他的命,衡宁想,这伤口如果再不止血,怕是要真的没命了。
“紫叶!去把我的药箱拿来!”她朝门口喊到,然后把他微微放平,开始检查伤口。
容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浑身像散架了一般疼,整个人裹满了白色的布带,看起来无比的滑稽。但他清楚的知道,她救了他。
“你醒了?”紫叶看他醒了,便上前检查。容珩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子,他微微有些警惕:“是姑娘救了在下?”紫叶喂他喝了几口水,扶着他躺下,听他这样问,随即摇了摇头:“是楼主救了公子,现在公子醒了,奴婢去把楼主喊来看看。”
衡宁正在仓库整理药箱,刚刚为了给不知道哪里来的多事的止血缝合, 她用了不少药材,都是上好的极品,衡宁有些肉疼,要不是看他快死了,才不会给他用这么好的药材,都是师父留给她的百年药材,如今废了大半也不知道上哪里找去。正在欲哭无泪,紫叶来报多事的醒了,衡宁便放下了手中的药材,叹了口气,转身向正房走去。
容珩正在打探这个房间,闺中女子的房间总有一种小女子的意味,就像他的妹妹一样,喜欢在房间里挂着好看的书画,挂漂亮的帘子,摆着各式各样的花,漂亮的梳妆台和华丽的首饰都是不可缺少的。在她这里却干干净净的陈设,清清爽爽的布置,连个梳妆台都没有,更别提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画帘子,要不是知道这是个女子的房间,他都要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
衡宁踏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容珩躺在床上,把玩着她的玉连环。见她进来了,便放到了一边的小桌上。
“你……”
“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顿时尴尬。
“你先说。”容珩翻了个身子,半躺在了床上。
衡宁看他蹂躏着自己的床,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想把眼前的人丢出去的冲动:“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来我这里带着什么样的目的,眼下你的伤我也治了,若好的差不多了,我会差人送你下山。”
容珩万万没想到一上来就是个驱逐令,他低头沉思该如何回答,衡宁接着说道:“你身上大小伤痕共十五处,最深的一处在胸口上,若再偏一些,就算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了。我不知道你是带着怎样的仇家来了衡芜山,但是为了不牵涉到我们,还请你早日下山,这几日我会派人好好照顾你。”
容珩抬头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思考了一下自己待久了确实对她会带来威胁,毕竟还有人在这座山里搜查着自己,虽然这座小楼位置比较偏僻,但是难保不会查到这来,最好的方法就是他直接在京城出现,这样那些人就会收兵转而回京城。
“那容珩在这里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他日若有用的到在下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衡宁差点笑出声来,她一个十年没有出过山的人,也许一生都会在这里终老了,何有用的着他的地方?
“别无所求,只希望阁下离开的时候能忘了这里。”衡宁忽略掉对方眼睛里的不解,转身取过紫叶手里的药:“喝了吧。”
容珩伸出手,接过白玉色的碗,看着里面黑色的药汁,一饮而尽:“这段时间还得麻烦姑娘了。”
衡宁不动声色,关上了房门,来到不远处的另外一个房间,走进去,扭动了放在神台上的蜡烛台,巨大的神像慢慢的转过身来,衡宁端着幽幽的蜡枝走了进去。密室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堆着许多的书。衡宁从怀中抽出一本书,随意插进了书堆里,这本书就是之前她看着睡着的那本,竟然有些被容珩的血打湿了。她有些嫌弃,但又舍不得丢了,毕竟是今世最出名的谋略师江魏的绝笔,她还是很宝贝的。
随后她又在书墙里摸索了许久,翻出来了一本挤满厚厚灰尘的书,她也不觉得脏,随手用宽大的袖子拍了拍,翻开走到了密室一边的桌子上,点起烛台开始看书。
虽然之前已经看了好几遍,她还是想要确认一下他和他的关联。
如今天下形势,天下三分,各自战争。翻了几页,她大概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明国六皇子,容珩。
谁都没有想到,在明国叱咤风云的容珩,会沦落到此处,还被她救了一命。谁也想不到,这一救,不但救了他的性命,还将他们紧紧的绑在一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