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万家灯火,时不时的鞭炮声、狗吠声,人们都忙着过年的事情,家人的团聚、走亲访友让过年更有了年味。
走在村里的泥土路上,张三时不时的嘬一口手里的香烟,不时泥土路旁人家的灯光照射到他身上,可以看出,虽然才五十岁不到,背却已稍微有些佝偻,让原本并不高的他显得更矮小,瘦瘦的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嘴巴,头发很短,贴着额头,看不出凌乱,但显然也没有花时间打理,皮肤粗糙,虽然往上看的时候额头上有些皱纹,但较同龄人而言,岁月在他身上也没显出特别的偏心。
今天他很高兴,对于一个三十岁上下丧偶的人来说,虽然他很坚强,看上去也并不比别人不开心多少,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发自内心高兴的时候并不多。大女儿已经出嫁,现在他又当爹又当娘的抚养小女儿,他没有再娶,一个家庭中少了一个女人是什么样的滋味,没人比他更了解。令他开心的是友情,可以让他暂时逃避寂寞的友情,友情、亲情、爱情,有时候就像兴奋剂,总能给人能量,比兴奋剂更好的是,相对而言,它们没有副作用,也不需要花钱,但不代表它们廉价,在他感受到这些情感的时候,他相信它们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他相信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原因就是因为有这些感情的存在。
他要到发小家去吃饭,发小张四,开小货车运货为生,人到中年,两个孩子,男孩事业成功,女孩年底嫁了人家,一家人和和睦睦,平平安安,虽然不算富裕,但也衣食无忧。农村人淳朴,他跟发小的感情用别人的话来说就是“好到可以穿同一条裤子,除了老婆不能共,什么都能共”,他高兴的是,这些年来,发小有什么事情,都不把他当外人,他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发小万事顺利,他打心底也觉得开心。
宴席上,他开怀畅饮,所有人都看出来他是想喝醉的,他喜欢喝酒,但并不经常喝醉,只有他真正开心的时候他才想喝醉,活了大半辈子了,他想证明自己的快乐,也想诉说自己的悲伤,一个真正想喝醉的人是没人能够阻止他喝醉的,结果是他真的醉了,走路的脚一高一低,找着人说话,只要你愿意跟他说,他也就能跟你说下去,他大着舌头说话,别人不太好听懂,也不愿意听懂。但他并不是发酒疯,只有人品不好的人会发酒疯,他说的话是心里话,无外乎希望别人过的更好,无外乎说出自己对别人做的过分的事情的不满。说了一阵之后,宴席也散了,大家开始打牌,一开始他还想陪着大家打牌,但看他打牌的样子,别人也就劝他不要打了,他很听话。对于一个喝醉酒的人来说,他说的话不算多,别人都认为他喝醉了,不再跟他多言语,他一个人说了一些话之后,也就在牌桌旁边坐着不再多言语。我认为他没醉,我认为这是他最清醒的时候。
我送他回家,近些年村里面都做了新房子,而他家还是老式的红砖房子,这在前些年还不觉有什么的房子在我眼中看起来很是老旧,时间能证明的东西,往往不是从时间本身看出来的,他终究是落后于别人了。在他家木板做的后门外,屋内有微弱的灯光,我一手开着手机的手电筒,一手搀扶着他,四周很黑,这小红砖房子似乎与村里新式的楼房隔绝,而我处在这微弱的一方。敲门,是他的小女儿出来搀他进屋。
走在回家的泥土路上,我想起来,我应该告诉他小女儿:"你爸喝醉了,你别怪他,他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你让他早点休息,泡点开水,他晚上醒了会口渴的。"
我忘了,在她这个年龄,若有人对我说同样的话,我会有逆反心理的:我想的不是要好好照顾他,而是他又给我带来麻烦了。
而且即使现在,这些我想说出去的话,我自己也都没有做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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