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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魔由心生

王曼农留在试验室加班，她已经请假两周要在圣诞节的时候回法国跟家人团聚，所以要在走之前把自己的工作交代一下。第二步的试验已经开始了，潘素负责加载能量步，王曼农依旧是负责黑洞的稳定性测量，因为她对潘素不放心，所以各项数据都一再审查，发现了一个问题，潘素这次并没有按照预定的加载步设计。

王曼农反演推算发现，潘素加了一个权。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冒失太危险了，于是伸手要打电话给柳文焰，手都碰到电话了又缩了回来。这个事情柳文焰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乔学政、陆平章不知道的话，还情有可原，作为组里的一把手柳文焰，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她的内心升起一股恶念，好吧，既然都知道，我干嘛要在中间做恶人？留着看热闹好了。她又重新计算了那个权值，发现潘素加得非常冒失。于是她在终端机上做了一个模拟演示，加了几个边界条件之后，大屏幕上出现了预定的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如果那几个边界条件同时成立的话，黑洞能量爆涨，到时候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嘴边浮起一个微笑，那我等着，看看能不能再穿越一次。她计算了一下极端情况出现时候的时间褶皱出现的大概位置。材料组现在正在负责项目是关于高密度抗压材料的，这种材料不是原子结合方式，而是由特殊引力把粒子紧紧地压和在一起，使其停止振动，摩擦系数接近零，粒子震动幅度达到最小，理论上具有无限抗压的可能。已经造好了宇航服试件准备送入黑洞的引力中心接受压力试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穿着宇航服，再来一次穿越，估计也是可行的，不，当年的燧人氏号没有经过抗压检验，一样穿越了时间褶皱。

但是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太疯狂了，搞不好要牺牲掉很多人的性命！”她觉得自己开始狂躁起来，于是站起来在实验室里来回踱步。想想指令长吧，今天是周末，丁峻交班之后可能已经到了出租的公寓去了吧。不能想这些，现如今想到丁峻会让她更加烦躁不安！这个世界太危险了，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真的想回去啊，想看到戴维斯、白晏梓、安德烈那些熟悉而年轻的面孔，当然还有当年的他，那个好奇的、热切的、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指令长……

她重新在座位上坐下来，用电脑继续模拟试验，如果能级加大，再加大，再加大……王曼农感到自己带点恶作剧的心态，去除边界条件后不停地给黑洞模拟加载，会怎样，到底会怎样，毁灭地球还是穿越时空。突然，屏幕上出现一个微闪，黑掉了，数据哗啦啦地在上面流淌。一定是计算强度过大，数据溢出了。王曼农嘴角泛起一个得意的微笑，仔细看那些数据。令她极度不解的是，没有数据溢出，而是所有的计算结果全部清零……黑洞的质量、角动量、电荷数全部为零，嗯，凭空消失了？王曼农一拍脑袋，好诡异的模拟结果，这说明什么？

丁峻在营地交班之后独自来到王曼农的公寓，他打开门，里面黑魆魆的一个人也没有。他开了灯，想象女朋友坐在沙发上一边看资料一边等他回来的样子，有点失望，估计又加班，家里连个口信都没有留。丁峻换了鞋脱了外套进来，看到茶几上插着一副大脑接入电极，但是却半埋在沙发靠垫下面。如今很多家具都配备上网功能，简直随时随地都可以上网了。

这几天他感受到了存在于两人之间微妙的罅隙，虽然王曼农什么也没说，对他却不像以前那样大事小事唧唧呱呱说个没完，也没有再要求过一起去魂游网查戴维斯的事情，那件事似乎已经过去了。而且有几次丁峻回家看到她正在和戴维斯通电话，见他回去就赶紧挂掉，主动汇报，“船长说他真的没事了，就是暂时需要在部里调职。他还叫我们不要想太多，该做什么做什么。”

看到这副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电极，丁峻再一次感到强烈的不安，王曼农似乎并没有放弃去查真相。他感到有点羞愧，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从前一样，豁出去进去陪她呢？可是每当他看到那电极的时候，心里都会有轻微的颤动，好像生怕进去了就再也不能出来一样。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劝女朋友不要再进去，因为每次他一说出口，王曼农就是一副很无辜的表情，“我知道啊，没去那里，只是偶尔去别的地方见见朋友。颂星和熊道也在里面玩呢。”

正犹豫间，门响了，王曼农进来，看见丁峻，微微一愣，“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会当班。”

丁峻站起来迎着她，“试验累不累？”

“不累，都正常，我过几天就要走了，得给他们把数据留好。”王曼农有点不敢看丁峻的眼睛，匆匆说，“你吃饭了没有？”

丁峻没回答，拉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试验要小心，不要急于求成。”

“对！没错，一定要小心加慎重！”她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回答丁峻，倒像是提醒自己，让丁峻起了深深的担忧，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笑嘻嘻地回答，“我知道啦，你真啰嗦，真的快变成老头子了。”但愿只是自己想多了。

王曼农放完假回来已经是元旦过后了，很快就要忙春节了，在中国春节才算是真正的年底，所以非常非常忙。潘素一心想把自己的试验结果在新年前后搞出来，她自作主张加了权函数之后，发现得到了柳文焰的默认，而王曼农，似乎根本不知道的样子，于是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材料组把新试件的宇航服送过来预订压力试验。柳文焰在跟来人说话，电子文件上签收。王曼农则凑到磁流体容器前，看着那宇航服莹莹闪光的样子，“太漂亮了。”她极力称赞，“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宇航服。”

她让人把放大设备取过来，定焦在宇航服上，先是一百倍放大。表面光洁如簇，一道划痕都没有。再放大至一千倍一万倍已经到了显微的程度，出现在眼前的材料表面像一滴水一样浑然一体。再继续放大十万倍、百万倍，仍然是一道纹都看不见。

“太厉害了你们组的工作。”她由衷赞叹，“这是什么材料？”

来送东西的两个研究员笑着说，“基础是钪钛合金的，不过不是原子结构了，现在大概应该叫强忽力作用材料。看着是很牛B，不知道真的到了引力中心是否还能撑得住！”

柳文焰一边在接收单上签字，一边笑着说，“要是试验失败了，还得从头做起，花一大笔钱吧！”

“可不是！不过何局说部里有指示，再多钱，这个项目得拿下！”

王曼农问，“要进行真人试验吗？我报名！”

大家哈哈笑起来了，“那可不敢，谁知道真人一进去会发生什么状况，先实物试验吧，真人试验那是要到最后了。就这样到时候还得请丁队长和他的人来现场盯着以防万一呢。”

乔学政开玩笑说，“王工是不是探险有瘾那，要是再穿一次到十年后，我估计丁队长死的心都有了！”

王曼农佯怒，“我呸。我死的心都有了还差不多，上次好不容易和他们混熟了，穿越了。这次好不容易和你们混熟了，又穿越了……跟丁队长嘛关系都没有！”

柳文焰说，“估计都得到春节后了，年前事情多，忙乱那！幸好中国跟别人都错开了，他们都是圣诞前忙，等他们忙完了，咱们再忙！”

春节，按惯例，除了排期值班的，整个试验室都要关门放假。因为大家都想回家过年，所以王曼农自告奋勇除夕和大年初一值班，以前一直是柳文焰。

他好奇地说，“王工不随丁队长去家里过年吗？”现在两人的关系局里上下无一不知，所以并没有什么避讳。

王曼农的眼皮垂下来去看那个宇航服的方向，“丁队长也可能那两天在营地值班，我在这里正好陪他。其实从小只有到中国和爷爷奶奶过年的经历，除此，对春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柳文焰看了她一眼，“那试验室拜托你了。其实没什么事情的话，也不用来，基本上大门都是要锁的。”

除夕夜，王曼农留在试验室加班。

她清楚地测量到，自从潘素的那个能量步加载上去之后，黑洞边缘激发出来的波谱能量开始呈几何级数的增长趋势，但是还算稳定，因为黑洞边缘产生的负能量会将其大部分对冲掉。如果，她是想，如果，加上一个边界条件，把边缘的负能量引流走……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想着想着她的心都有点痒痒了，会怎么样呢？就像魂游里面那些疯子们经常喊的，到世界尽头去！她在魂游的空间里插不上话，除了偶尔壮着胆子和那个伊萨克博士交流几句，剩下只是默默地把挂在大厅四周墙上的那些拼图完成了，这是她的爱好。

伊萨克博士有极强的专业基础和逻辑推理能力，他推测有并行宇宙的存在，每个宇宙互不干扰，但相互具有关联，至于关联的通道，有可能是时间褶皱也有可能是黑洞之类的奇点。他的推论很有说服力。

王曼农站起来走了两圈，在一张躺椅上躺下了，把大脑电极插入太阳穴。当她再次进入那个大厅的时候，老鼠站在她面前，“孔雀鱼，好久不见！主人要单独召见你！”

“单独召见？为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

也许是大年夜的缘故，很多ID消失了，明显这些消失的ID多是回家过年的中国人，那个经常在黑板上演算的疯子也不见了踪影。王曼农跟着老鼠，穿过一个漆黑的走廊，进了另外一个小厅，她被示意坐下。柔和的灯光照在她的鱼型面具上，对面有一团黑影。

“你就是孔雀鱼？”

“嗯！”

“你的能力很强！我打算吸收你做我的忠实助手！”黑影发出怪异的声响。

“你怎么知道我能力很强？”

“大厅四周的拼图，这么些年没有人注意到，即使有人尝试把它们拼出来，最终也会放弃。但是你把它们完成了，这说明，第一，你的形象思维能力很强，第二，你受过很强的专业训练，那些拼图不是随随便便能完成的，没有扎实的专业基础，是过不了关的！”

“你打算做什么？”王曼农问。

“做世界的主人，主宰宇宙，在并行宇宙间自由翱翔！如果你跟了我，会获得幸福和永生！”

“什么样的幸福？”王曼农饶有兴趣地问。

“做时间和空间的主人，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到哪个时段，就去哪个时段，想保持多少年的青春，就保持多少年的青春！”

哎呀妈呀，听起来还挺诱人。王曼农没有吭声。

黑影笑了，“孔雀鱼，你不用马上回答我，时间快到了，你回去吧。下一次，你最好找我初建大厅的时刻到，那样的话我们可以坦诚相对一下。你可以谈谈你的条件和想法！”

王曼农从躺椅上坐起来，回想黑影的话，“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到哪个时段，就去哪个时段，想保持多少年青春，就保持多少年青春”……

她有点入神。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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