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上一章
27. 开庭
十二月七日这天北京时间凌晨四点，美国芝加哥时间下午两点，关于普罗米修斯号船长戴维斯渎职及致死人命案准时开庭。王曼农作为证人之一，进了北京局大楼国际会议厅中间隔的一个单间。
四面墙全部都是芝加哥法庭的全景影像，这是中微子图像传输技术带来的全球性会议直播模式，身处其中，就好像坐在法庭现场一样。一切程序都和传统的一样，包括法官进来就坐的时候，所有人都要起立行礼。王曼农坐在证人席比较偏的位置，正中的证人席里有本、简、安德烈……大家都神情凝重，白晏梓不在证人席，她在旁听席。戴维斯在被告席就坐，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既无怨愤也无激动更无悲伤。
公诉书非常冗长，都是些耳熟能详的陈词滥调，有的观众都打起了哈欠。公诉人指控戴维斯对爱丁堡号、石川号的失踪，海德堡号的坠毁有职务缺失的罪名，对这些子艇上的失踪人员有意外伤害的嫌疑，对政府前特派员斯波克有谋杀的嫌疑。这些都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在飞船刚回来的时候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王曼农注意到大家的表情浮现轻松。这些都结束的时候，王曼农轻轻吁了一口气，就听见公诉人突然发问：“你认识卡斯帕吗？”王曼农打了一个哆嗦。
戴维斯淡淡地回答，“在第三行星的时候，起过冲突！”
公诉人激愤地说，“不是冲突这么简单吧，你谋杀了他或者说你纵容手下谋杀了他！”
辩护律师按铃，“反对公诉人直接控罪。”法官点点头，“反对有效。公诉人请注意言辞。”
戴维斯说，“卡斯帕和斯波克勾结一气，在第三行星地下建立了庞大的克隆王国，利用联合政府火种行动启动行星，企图独吞星球并且毁灭普罗米修斯号。是我们运气好才躲过这一劫。”
公诉人冷笑一声，“诸位，我想在座的都不太清楚有卡斯帕这个人。卡斯帕可谓本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他耗尽一生心血在RB5星系的第三行星建立大型的试验室，惠泽当今全球。现今大家使用的网络大型分时系统以及机械电子生物化都源于他的创造。卡斯帕也是早期火种行动的推行者之一，他留在第三行星进行大规模试验，在联合政府是有案可查的。”
“那又怎么样？卡斯帕远在普罗米修斯号出征前就去过第三行星，并以假死作为掩饰，对此我全不知情。在我们第二次登陆之后也没用主动和我们联系。如果不是我的队员意外落入时间节点，很有可能我们已经全部覆灭了。”戴维斯讽刺地笑笑。如果我们全部覆灭，就不用站在这里接受审判了。“我不明白既然政府内部有备案，为何当时不和我们解释清楚？”
几个回合下来，辩方律师请求传召辩方证人，先是普号的大副本.奥尼尔以及其他几个船员，以证明戴维斯工作认真负责，为人光明磊落。然后又传召落入时间节点的关键证人，“王曼农女士……”
法庭上微微出现一些小小的骚动，她是太出名的人了，有着传奇一般的经历。
王曼农感到所有的镜头焦点都对准了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了声，“法官您好！”法官很客气地向她点点头，“王小姐回来时间不长，或许对现今的司法程序不够了解，请你不要紧张，公诉人问什么就答什么。”
“是”。
公诉人提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大概是如何落入时间节点，怎么见到卡斯帕，之后又有什么样的争斗。王曼农精神紧张，生怕自己说错话。好在公诉人没有盯着她拼命追问。问完之后，公诉人请求传召控方证人。
控方证人是阿瑟.史密斯，他是航天部的协助调查人员，负责将丁峻提供的场景回顾中提取线索。
“从丁先生的大脑储存里提取的信息表明，卡斯帕在2XXX年死于电极击穿大脑自戕。但是我们有另一份法医报告，是卡斯帕的验尸证明，他实际死亡时间是五年之后，而且致命伤并不是电极击穿大脑，而是非常不起眼的一个伤口，电击心脏致死。”史密斯先生呈上几份记录。
“而五年后也就是2XXX年是戴维斯率领探求者号将第三行星所有可寻人类遗迹搜寻回地球的年份。”公诉人声色俱厉地说，“卡斯帕并不是死在十年前，而是五年前。而且探求者号只是一艘战略船，上面除了极少数的自然人，大部分是生化人和机器人，用以应付第三行星恶劣的自然环境。所以，很难有人证明你对卡斯帕做了什么！是这样吗？”
戴维斯冷静地回答，“船上有工作日志。”
“你见到了卡斯帕！”公诉人继续咄咄逼人。
“不止！还有同在那艘潜艇上的奥莱德和叶晓秋的尸体，没有看到斯波克。”戴维斯说得很坦率。
“卡斯帕当时并没有死，是你动了手脚。”公诉人这是要刑讯逼供的口吻。
戴维斯冷笑一声，“没有！”
辩方律师在喊反对。王曼农突然觉得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身边的影像暂时褪去，软椅倾斜成一个舒适的角度，这里成了临时休息室。王曼农躺了片刻，才觉得精神恢复。有传呼告诉她暂时休庭，要择日宣判 ，可以回去了。她站起来，披上大衣，慢慢地走出去。
她沿着台阶漫无目的地往下走。下雪了，大团的雪花从铅灰色的天空飘落下来，心里空空的，什么感觉都没有。戴维斯，她心中一直敬重的上司，半师半友，马上要面临最高刑期的惩罚，谋杀！她说什么也不能相信这是个事实，戴维斯，那个英挺不凡的，光明磊落的，奉公守法的，坚决不肯以私刑对待任何人的船长，他不是杀人犯，绝不是！
她感到好累，腿发软，于是干脆坐在北京局大楼的台阶上发起呆来了。大团的雪花把她包围，看不清哪怕十米外的东西。数不清的谜团。一个阴影落在旁边，蹲下了，是李颂星。王曼农双目无神地看看她，又把眼神转走。李颂星急切地说，“你别怪队长。”
“谁？”王曼农反问了一句，随即明白了，“哦，队长”。
“他只是奉命行事！”
“我没有怪任何人，更不会怪他。”王曼农匆匆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这世界变得我有点认不出来了。”
李颂星拿出了手机，过了一会儿，熊道跑过来，“你疯了？这样真的会冻死人的！快回去。”他和李颂星两个一人拉着王曼农一只手，沿着台阶飞快地跑下去，把她塞进一辆车。
“曼农你别这样！”李颂星有点着急，“别人不相信队长，你应该相信他，他并不是控方证人，只是协助调查而已。”
“我没有怪指令长，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半晌，王曼农才回答，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遥远而陌生，“我只是不能相信，我的船长是一个杀人犯。他不会的，从我在船上做实习生开始，他就一直身体力行地教导我们，要相信法律，不要滥用私刑。指令长都曾经用杀人威胁过卡斯帕，因为他是职业军人，但是戴维斯从来都不会。”
“我们都相信他不会！曼农，你要打起精神来，和队长一起帮戴维斯洗刷罪名。”李颂星握着她的手，热烈地说。
王曼农长长的眉毛蹙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被烧成一团糊了，还冒着黑烟，无法分辨现在身处何方，是真是假，队长，恐怕他不会想着帮戴维斯洗刷罪名了，他现在有自己的考虑和打算。西昌那个黑洞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魂游里那个诱惑的声音又跳了出来：“来吧，进来吧，时间褶皱有很多通道，想去哪个年代，就去哪个年代！”
于是她低声说，“我想回去！”回到十年前，普号刚着陆的时间，然后，要求一起再回第三行星，说不定能发现真相。不，这太荒唐了，有违时间悖论，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显然熊道领会错了她的意思，“现在就回去，我和颂星带你回西昌去。”
当晚王曼农开始发高烧，她的身体一向健硕很少生病，这一烧起来，温度一下子就飚到了40度。熊道请了急救医生来家里看她，医生说问题不大，只要热度退下来就行了，开了简单的退烧药和退烧贴，交代了几句如何护理的话之后就告辞了。
王曼农做了一个深长的噩梦，她梦见普罗米修斯号起火了，到处都是浓烟和火焰，她一边呛得咳嗽一边奔逃。丁峻出现在她的身边，还是当年的样子，他一声不吭拉着她的手逃跑。有仪器爆炸了，丁峻把她护在怀里。不知为什么，两人又出现在莫比迪克的内部，卡斯帕桀桀怪笑，“孩子们，后会有期，终有一天你们会知道，谁是上帝，谁在控制一切！”丁峻大喊，“快，拦住他”。一缕鲜血从卡斯帕的嘴角流了出来。王曼农失声大叫，丁峻抱住她，“曼农，别怕！我在这里”。
王曼农睁开眼，抱着她的是丁峻，神情焦虑，“曼农，我在这里！”
王曼农喘口气，“这案子得审到什么时候？”
丁峻起身给她倒水喝，“不知道拖多久，但是既然放我回来，那就没什么问题。戴维斯只有嫌疑，迄今也没有直接的证据指证他就是凶手，最后这案子肯定也就不了了之了。法院不傻，来回折腾只是浪费钱，你放心好了！”
王曼农不悦地说，“就算不了了之，人人都以为他是杀人凶手，只不过是侥幸逃过法律制裁而已，这种不明之冤，谁能受得了？”
丁峻安慰她，“打官司就是这样，一日官司十日打，在庭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黑白分明是基本不存在的，大部分都是灰色地带，能把自己损失降到最小，就已经算是达到目的了。戴维斯什么为人，该相信他的人照旧会相信他。今天有很多媒体也为他不平呢！”
王曼农坐起来一边喝水一边说，“也肯定有很多媒体冷嘲热讽，恨不得治他死罪！”
丁峻无奈，把她搂得紧紧的，摸着她的头发说，“姑娘，对这个世界不要太认真，太认真会受伤！”
“那我们自己来查真相，行吗？我和你，我们去魂游调查一下那个奇怪的大厅。”王曼农热切地看着丁峻的脸。
“曼农，”丁峻有点艰难地开口，“没有证据显示魂游网和戴维斯的案子有关系。他没事就好了，你专注工作，不要想太多。”
听到这个回答，王曼农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指令长，这不像你，曾经，你是主动要求查明真相的，现在，你有了自己的打算，和普号不再生死与共。
（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