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唐祖举家避祸记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多灾多难的中华民族沦陷于帝国主义的殖民地半殖民地。
在这一时期,地处黄河中游、太行山南部的修武县,也同样处于多事之秋。
由于生产力低下,日、伪、顽等兵患严重,加上匪患、蝗灾、水灾,物资严重匮乏,粮食产星低,粮食金贵,成为紧张、紧缺的物资。
民以食为天。所以,春秋里齐国的管仲就提出了“民不足食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尝闻之。”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利令智昏,人性扭曲,自私和贪婪成为社会的一大毒瘤。为了裹腹,有的人就挺而走险,走上杀人掠货的极端。
本文讲述的就是那个时代侯庄村一个普通家庭蒋唐祖一家,因为一两斗面而引发的一个往事,一段辛酸历史。
一、过继风波
蒋唐祖祖籍修武县后南孟村,先后辗转迁移到本县郇封镇南柳村、城关镇东关村,后定居到了侯庄村。到他这一辈已经定居在此三世了。
蒋唐祖一家人世代躬耕,以务农为生。由于忠厚诚实,已经与侯庄街的人们和睦相处,已经水乳交融。
蒋唐祖在村里是小户人家。他生有四个儿子,大喜、双喜(字云青)、黑妮和小福。蒋双喜娶妻王母泉前夏庄村(一说是上夏庄村)双目失明的张氏。
在农耕时代的农村,男丁不仅代表着家族香火的传承,更重要的是代表着劳动力。
人勤地不懒。有人就不怕有活儿干,有人就能多打粮食,。有人就有一切。
所以,蒋唐祖一家人风风雨雨辛苦劳作,虽然在生活上不能吃饱,但是大家相互帮衬着前行,倒也没有啥大的坎坷。
无风不起浪。
本是同宗的邻居蒋某家却只有女儿,没有子嗣。眼见着蒋唐祖一家四个儿子,小日子风风火火,便托村上的办事人捎话,想着让蒋唐祖家一个孩子过继给自己一个,一是为了延续香火,再是为了承担一些家中的农活。
过继是父系社会长期发展的产物。过继,也称“继”、过房、过嗣、继嗣。指自己没有儿子,收养同宗之子为后嗣。也指入养父之家为其后嗣。这是传统宗族观念中为了延续男性继承人而为之的一种收养行为。当一个家庭需要后嗣时,就从宗族或其他亲属中,收养一位男丁(女性的则称为继女、嗣女,这种情况比较少)以维持祭祀香火或男性继承人。即使一名男性无子身亡,家族仍可为其选择一位嗣子,形成亲子关系。
过继有一定的长幼排序原则和规矩。因为有“长子不离祖(父)”之说,所以过继的男丁一般在次子以下的几个儿子中挑选出来。一般来说,如果老大无子,则由老二的次子过继,或者老二也无子的情况下,由老三的次子过继给老大,三子过继给老二;如果老二无子,则由老大的次子过继,老三无子,则由老大的三子过继等。
但是,所有过继的对象只是指已经成人成家的兄弟,而未成人夭折的则一般不再过继,只供奉一个牌位即可。
过继需要双方协商同意,是周瑜打黄盖----你情我愿的事,丝毫勉强不得。
在中国的广大乡村,过继是一件大事,所以,正式的过继还需要一定的程序。需要收养方父母摆上宴席,与继子的生父生母一同邀请宗族三老四少同作中人(保人、证人),形成“过继文书”。
“过继文书”一般形式为:“经协商将某某(继子生父)之子某某(继子)过继给某某(收养方父亲)为继子双方一致同意立字为证不得反悔中人某某某某立字为证(签字画押)某年某月某日。”
双方契约签订完毕以后,大家举杯,以示庆贺。
在中国传统思想上,男主外,女主内。所以,修武县一带在方言上有一种说法,对外称自己的父母亲时,往往称为“外老”(父亲)、“里老”(母亲)。
古语云:男擎(修武方言,继承之意)庄,女擎箱。意思就是如果“外老”(父亲或继父)去世以后,宅基地、房产、耕地及固定资产,由男丁继承。
而“里老”(母亲或者继母)去世以后,其金银首饰、衣物等物品则由出嫁的女儿们继承,以便留下一个念想头。
过继的目的是延续香火,约束的手段或者说关心的重点就是财产的继承权问题。
二、混混抢粮
侯庄街就巴掌大的一个小村子,在前街放个屁后街的人都能听得到。
蒋某想让蒋唐祖的孩子过继,这一说法不胫而走。侯庄街上其他的人没有啥反应,却引起了另外一家人的注意。
蒋某某这家人,与蒋唐祖和蒋某也是同宗,而且与蒋某的血缘关系比蒋唐祖还近一层。蒋某某想让自己的孩子蒋大少爷过继给蒋某。
蒋某本意是想让蒋唐祖的孩子过继,看见有人也要过继给自己,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家都是同宗,谁也不能惹,还是缓缓吧。
意思是这件事要是搅黄,就息事宁人了,以后就不会再起啥子争端了。
没想到这一件事在蒋某某的心里起了疙瘩。
孩子过继的事没有说成,蒋某某心里有所不甘。在家里,每逢想想起这件事他就长吁短叹。
而他的孩子蒋大少爷也听到这件事的风声。经过多方打听,才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年少轻狂的蒋大少爷认为是蒋唐祖在这件事上作梗使坏。自此,对蒋唐祖一家之间产生了隔阂,开始心存芥蒂,颇有微词。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而此时的侯庄街,秦高运(秦祖传)、秦树妮(秦世传)、张某某等人都是村子里的“有名上将”,说白了就是村子里的混混。
秦高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他先是跑到湖南,骗了一个媳妇回来。生下一个儿子以后,他也不知道安生下来,仍胡作非为。不久,他就再次跑到湖北,领了一个妇女回来。他老婆整天见不到他的人影儿,现在见了却是领着另外一个女人回来,气得大口吐血,不久就回了娘,一去没有再回头。
其弟弟秦树妮也上行下效,在警备队干了一个差事,整天咋咋呼呼、呦五喝六的。
张某某却是聪明绝顶,能言会道,最擅长于察言观色,说起话来鼻嘴乱黑塌(修武方言,鼻嘴乱动、表情丰富的意思)。他在便衣队、警察所等多处地方干过,干啥也不长久。为什么呢?就因为他吸食大烟,没人敢用。
几个人都是拜把子的兄弟。与蒋大少爷的关系也都比较铁。
有一次,他们几个与蒋大少爷在一起吃饭。
有事弟子侍其劳。听说起这件事以后,秦高运、秦树妮和张某某就大包大揽地说:“这事容易。哥儿几个给你出口气。”
蒋大少爷说:“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
“你们别弄出啥大事来。”
“没事。咱们哥儿几个怕谁呀。”
从此,他们几个人便有事没事地开始跟蒋唐祖一家找碴衅事,而且愈演愈烈。
俗话说,穷上山,富下川。为解决吃饭问题特别是过年关、度饥荒的时候,村子里不少人只好或单身或结伴巴明起早,披星星戴月亮,贪黑赶路,沿着崎岖的羊肠小道,跑到山西陵川一带去挑粮食。
民国三十年1941腊月二十或二十一日,临近年关。俗话说:“二十三,祭灶关。”
蒋唐祖的两个儿子大喜和小福厮跟着秦继传,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山西担来了一担粮食。
为了准备祭灶,也为了一家人吃喝,蒋双喜的妻子张氏赶紧张罗着,在自家的小红砂石磨盘上磨面。
很会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张氏把磨好的两三斗面粉摊在地上簸萁的里面,准备晾晒。
谁知道在这个时候,秦高运、秦树妮、张某某和蒋大少爷几个人就闯进了家里,不由分说,就要抢面粉。
三、祸从口出
蒋双喜的妻子张氏,一个小脚女人,因为双目失明,看也看不着,撵也撵不上,抢也抢不过。
眼睁睁看着刚刚磨好的面被秦高运、秦树妮四五个人把簸萁端走,把粮食口袋抢走,气得坐在地上,呼天抢地。
家里只有小福一个男子在家,看见这个情况就上前争夺。怎奈好汉难敌四手,面粉撒了一地。
看着地上留下的米面痕迹,蒋小福气得直跺脚。
几个人把面抢走后,就得意洋洋地在距离蒋唐祖家大门口的不远处分粮。
到了傍晚,当时在待王炮楼做饭的大喜、在东关村粮食坊当掌柜的双喜、在警备队当差的黑妮等一一回到家里。
听了张氏的诉说和小福的帮腔,大家义愤填膺。
是可忍,孰不可忍。
粮食可是大家伙儿的命根子啊。没有了面,这个年关应该怎么过呢?
蒋黑妮脾气爆燥,此时他在警备队(保安团)当差,一点也不瓤差(修武方言,软弱的意思)一听说这个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立即爆跳如雷,就炸开了,“光天化日竟然敢来讹俺们?看俺不整理你个样!”
他气得连饭也没吃,当夜就返回了县城的警备队,想借助修武县警备队司令宋子协为自己出出这一口恶气。
宋子协虽然身为警备队司令,但是为人正直,嫉恶如仇。据了解,宋子协还是中共地下党员,这是后话。
谁知道,当他火急火燎地到了警备队以后,才发现宋子协根本不在司令部。
他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就在警备司令部的门口来来回回跺脚。
这时候,蒋黑妮遇到了自己的小队长刘某。
有病乱投医。蒋黑妮就把家里发生的事情给顶头上司刘某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毕竟是在一个铁锅里耍勺子的兄弟,一匝没有四指近,刘某就满口答应了要帮这个忙,并且要亲自过问处理这件事情。
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三祭灶关那天的一大清早,刘某就派人到侯庄街拿人。
谁知道隔有耳,昨晚上蒋家兄弟们在家中议论此事,却不知被哪个蹲墙根的听了去。
秦高运等几个人得了讯息,早就都脚底下抹油一一溜了。刘队长带人到侯庄街时,哪还能够看见一个人影儿哩。
刘某兴师动众,大动干戈,总不能无功而返吧,那样多没面子,觉得没法给自己的手下兄弟交待。
队长刘某急中生智,就派人把秦志孝等几个人的家长逮捕,抓了起来,喝令他们让把抢粮的人员全部交出来。
自古道,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因为大家都知道,阎王爷好打发,小鬼们却难缠。所以,自古老百姓就有一句很朴素却自认为是真理的话,那就是屈死不告状,饿死不当贼。
他们几个人上刑了没有,没有人知道,不过进了牢狱,总是要破费的。毕竟是破财免灾嘛。
村子虽然小,人数不多,但是却与县城比较近,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却盘宗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保安大队就是警备队。当时的警备队、警察所、便衣队是鱼目混珠,舞狼混鬼啥人都有,他们有共同利益的时候狼狈为奸、互相勾结、沆瀣一气,有的时候却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为一点蝇头小利打的头破血流。
而此时身为修武县警察所长的秦法传却陷入了两难境地,脸上就挂不住了。
四、设宴言和
秦法传对于叔伯弟弟秦高运和秦树妮这两个混球,惹了祸也不知道野哪里去了,他懒得理会。
而亲叔父秦志孝遭受牢狱之灾,自己身为侄子,毕竟曾经受过叔父的济助恩情,现在也是在社会面上混的人,传出去就没法见人了。
一生正直的秦法传经过权衡再三,心中的法码最后还是倾向了亲情,他最终决定出面协调。
两三天后,秦志孝被放出了警备队的大牢。
也几乎是在同时,有人在侯庄街就放出了狠话,“小门独户,做事咋恁绝?!要比狠辣手段啊,行!这事没完!”
村里村外议论纷纷,说黄衣服(在警备队当差的蒋黑妮)斗不过黑衣服(在警察所当差的秦法传),这件事儿牵扯到秦、蒋、张等几个家族,恐怕不好掰扯清楚了。
村里人的风言风语,一来二去就传到了蒋双喜兄弟几个人的耳朵。
蒋双喜就与大哥大喜、三弟黑妮、四弟小福商量,这事不得了,毕竟大家都在侯庄街,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是想办法说和,各自走开息事宁人。
大哥蒋大喜为人老实木讷,在待王炮楼里做饭,农村人讲就是个三脚踢不出个响屁、遇到事儿就慌神的主,也没有成家立业。对这件事,他当然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老三蒋黑妮虽然在警备队当差,却是个麦秸火脾气,一点就着,他的火药桶性格,刚性有余,但是委婉不足,说话太冲,容易得罪人。
老四小福年轻气盛,没有经过什么世面。
蒋双喜身为粮食坊的掌柜,阅历丰富,经历过场面,三教九流各色人等自然见的多了,长期以来的社会历练让他增长了不少的见识,自然能说会道。
兄弟几个经过商量,决定由蒋唐祖和蒋双喜出面说和此事。
抬手不打笑面人。蒋双喜就找到了村里的保长、执事人等,请他们从中说和合,并且请来当时在火车站做饭的两三个厨师做饭,摆了两桌酒席。
该请的人倒是聚齐了,但是两边的人们心里却是两股子绳头,拢不到一块儿去。
开始时大家都是虎视眈眈,互有忌惮,顾虑重重,互相提防。
秦高运他们一方以为是鸿门宴,怕下药、下黑手。
另一方蒋家却也是投鼠忌器,因为他们只有黑妮的一把枪,而对方的高运等人有两把枪。
诗与识者赏,酒与知音饮。
酒喝到这个程度,也真的难为了蒋双喜。
好在他见多识广,看见气氛不对头,就在中间缓和,劝说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一来二去,冰河松动,双方才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作为主家,蒋双喜应该进行的礼数也都进行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也都放松了警惕。推杯换盏,喝了个不亦乐乎。
曲终席散,客去主人安。几个人吃喝完了一抹嘴,就要走人。
迎来送往是传统的礼节。蒋双喜就与黑妮等人一道,送他们出来。
到了大门口,一看,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大家慌了神,就在院子里外分头去寻找,找来找去就找到了马房屋里。
低头看时,发现某人在马槽的下面藏着。
小福气不打一处来,高声叫道,“你藏到这儿干啥?!”
五、避难他乡
蒋双喜没有说话,用一只手拦了一下小福。
看见大家,某人嘿嘿冷笑了一下,连忙解释说,“我来解个手,解个手。”
找到了人,大家都安心了。
人们分散开,各奔东西去了。
大家回到屋子里,心知肚明,那人没安好身,准备打黑枪。
饭是好饭,酒是好酒,蒋双喜一家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没有几天,村子里就有人扯闲话,说吃顿饭就想摆平这件事?太便宜他们了,此事不能就这样了了。
眼看着形势不对,蒋唐祖爷儿五个再次商量,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咱招惹不起还躲避的起,就决定投亲避祸,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蒋双喜的岳父是王母泉村前夏庄的张姓。
张家老爷子曾经当过修武县政府县长的秘书。据有关知情人口述,张家在鼎盛时期,修武县城南后街南侧一条街,老城大街南侧一条街,老城大街北侧杨姓至西十字口,都曾经是张家的产业。(注:此情况未考证)
张家老爷子兄弟七人,在修武县的关系盘根错节,树大根深,曾经红极一时。
大树底下好乘凉。为避祸,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春天的大约二三月份,蒋唐祖举家搬迀到王母泉前夏庄。
家和万事兴。
但是,还没有过上几天清静的日子,家里就起了小摩擦。
蒋黑妮的媳妇是五里源村马氏。这马氏心胸狭窄,小肚鸡肠。
蒋小福的媳妇是修武县与获嘉县交界处马场村的某女,由于其兄长是清化(博爱县城)的保安队长,不仅挑三拣四、嫌贫爱富,而且仗势,一直嫌弃蒋小福没本事。
居家过日子,锅碗瓢盆总要有相碰撞的时候。
就因为锅底几口饭锅巴,马氏就挑事,与张氏闹起了别扭。
因为马氏与四儿媳妇某女膝下无子女,而张氏生下四个女儿一个儿子,老二蒋双喜他们一家七口人,自家的男人挣的钱都要上交老伙儿,供大家吃喝,对她们不公平,她们在经济上太吃亏了。
随后过了不久,就发生了马氏和某女妯娌两个同时被拐卖到清化镇青楼的事实。
对此有两种说法。第一种说法是,在马氏的窜掇下,妯娌两人没有给家里任何人打招呼,就去投奔了某女在清化当保安队长的胞兄,结果吃了一个闭门羹,两个只好流落街头,之后被人拐卖。
第二种说法是,秦高运与秦树妮两人伙同他人,在一个漆黑的傍晚,将黑妮和小福两个人的媳妇塞入麻袋抢走后拐卖到了清化镇。
对于这两种说法,后者的可信度更高一些。因为,胞兄胞妹,即使关系再僵持、经济再紧张,管顿饭、给个盘缠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更何况,从清化镇到修武县城,从路程上说不过六七十里地,不吃不喝一天走路回到家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从另外一个角度讲,秦高运本来就有到湖南湖北拐卖妇女的前科。
秦树妮在警备队当差,与马场村又有着密切联系。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即秦树妮是在得到提拔去担任马场炮楼的小队长职务的赴任途中,被一同喝酒并且是随从人员将其打黑枪的事实。
这些扯不断、剪还乱的关系与线索,都关联到这两个人身上,让人不得不往这两个人身上打上一个大大的疑问。
六、夜半枪声
俗话说,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
马氏和某女的出走,给蒋黑妮和小福添加了沉重的心理和思想负担。原来精精神神、机机灵灵的两个人,立马变得萎靡不振。
后来,马氏和某女两个肠子都悔青了,捎人带话想让黑妮兄弟两个去接人。
但是生来倔强的小福觉得丢不起人,死活不去。她媳妇后来也不知所终。
而蒋黑妮虽然去把马氏接回来了,却是英雄气短,觉得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就带着马氏到北山上逃荒去了。
最后,他竟然饿死在孙窑村附近。从此以后,马氏无影无踪,也失去了音信。不过,这都是后话。
更为严重的是,蒋黑妮走了以后,蒋唐祖顿感家里双喜和黑妮一文一武两根顶梁柱,现在却少了一根,有大厦将倾的困势,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一连串的变故让年迈的蒋唐祖整日愁眉不展,长吁短叹起来。毕竟是家门不幸啊。
屋漏偏遇连阴雨。谁知此事还没有结束,更大的厄运再次降临。
第二年,民国三十二年即1943年夏天的一天晚上,大约一二点钟的光景,原属修武县管辖的待王警察所的八九个人,为了掩人耳目,怕被人识出,个个身穿黑衣服,头上裹着白羊肚兜毛巾,窜到上夏庄蒋家。
他们撬开大门强行入院,正逢蒋小福正在马房给牲口添草料,听到大门有动静,就放下手中的活计,想出来察看一下。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蒋双喜和儿子蒋长瑞也从屋子里出来,正看见八九个黑衣人架着蒋小福的胳膊往大门外走。
当时只有十几岁的蒋长瑞眼尖,一眼认出了张某某。
蒋双喜想拦也没有拦住,蒋长瑞忍不住已经喊了一句,“啥鸡巴当舅的!”
黑衣人也不搭话,架着蒋小福,打开院门,在大门底下当胸就是一枪。
蒋小福血溅一地,当场丧命。
张某某这时候才扭过头来,硬梆梆回了一句话,“要不是看在我那瞎眼的姐姐的份上,连你小子也一块毁了!”
而打更的更夫正好路过大门口,看到八九条人影,听到枪响声,连忙躲到了一边。
打更声和枪声,打破了平静的前夏庄村,有人从家里出来想看个究竟。
几个黑衣人对着天空连续放枪,大声呦喝,“我们是来报仇的!无关的人不要出来,离远点,省得找你们的晦气!”然后扬长而去。
蒋家含泪忍痛,只好将小福安葬。
前后一年光景,蒋唐祖一家子家破人亡。前后相联系,当与抢面的事情不无关系。
在前夏庄生活了六七年以后,大约1947年11月,八路军第三次占领修武县,修武县境内逐渐安定以后,蒋唐祖一家才得以平安返回侯庄街。
为了一两斗面,生出两条人命、家破人亡的惨剧。这一件事成为侯庄村的一大悬案。
一斗面,两条命,家国恨,辛酸泪。
在物质丰富、衣食无忧的今天,或许有人认为本篇所讲的是天方夜潭。
我们理性地、客观地看待那段历史,都是贫穷惹的祸端。
“人之初,性本善。”而有时候,当面临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人性中隐藏的那一丝一缕的恶念,就会象恶魔一样在心头滋生漫延,吞噬心底那份柔弱的善良。人性中偷窥已久的那一种自私之念,就会如洪水猛兽一般不可一世,让人变狂生癫,泯灭人性,人如蝼蚁、命如草芥的社会悲剧就不可避免。
旧社会让人变成鬼,新社会让鬼变成人,在理性上、在理论上是完全成立的。
积水成渊,积善成德。所以,老祖宗们给我们留下了积淀几千年的中国传统文化,“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最后赘述一点,冤家宜解不宜结。
对父辈们那一代人的恩恩怨怨,我们这一代人虽然不能指责、评价,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秤钩是你的手,就是你思想上的负担,就看你是提得起还是放得下;秤杆是你的头脑,就是正直、公正、正义,就看你能不能持正;秤砣就是你的嘴或口,大小轻重由你来评定;秤星就是你的心,就是你的那个道德标准,是守住规矩站准位置,还是踩线越位,全由你定。
因为你既可能是参赛队员,也可能是裁判员。为自己定个位,也为他人定个位。既可以评判他人,也可以由他人评判。这一点,你说了算。
历史已经是过眼云烟,无论是悲剧故事还是惨痛教训,一笑泯恩仇吧。
毕竟,和气和谐,才是百姓安居之福。社会安定,才是百姓乐业之福。
2018年3月28日----4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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