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终身

人生如戏，有时候比戏本还曲折，还唏嘘。

我的一个远方堂姑，暂且称她为小梅，我喜欢喊她梅姑。梅姑今年六十多岁，有一对漂亮的儿女，女儿嫁到附近村子，有了两个孩子。儿子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广州，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有出息的娃儿，现在儿子也有了儿子，梅姑退休了，儿子需要，她就跑去广州帮忙照看孙子。

小时候我感到梅姑十分亲切，还在初一的寒假在她家住了一个星期。这亲切一方面源于她待人和气，气质也好，另一方面她的一双儿女和我同龄，我喜欢和他们玩。但那个寒假之后，我就很少再听到梅姑和她孩子们的消息了。

梅姑待人十分温柔，说话轻声慢语，八十年代的时候读过中专，在农村教了几十年学，再加上她的父亲是老八路军，父母见识比一般农村人要广，所以她的身上带着一种农村妇女没有的娴静优雅。

年轻时候的梅姑，长相说不上惊艳，但也十分耐看，再加上特别的书卷气，让她在小小的村寨里十分出众。但就是这样一个小梅，却为情误了终身。

梅姑的一双儿女非常漂亮，都是白白的皮肤，高高的个子，再加上一对桃花眼。这漂亮却不是遗传梅姑，而是她的男人。梅姑的男人叫秋生，高高的个子，挺拔的身姿，白玉般的脸膛上一对剑眉，还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小时候我见他不多，仅有的几次是他找到爸爸办事，来时眼神跳跃，又有股子傲气，仿佛在说：“我这样的长相，总该干些体面的工作。”但好像每次我爸都没有应允，他走了，爸爸总是叹口气，嫌他想东想西，太不踏实。

确实，从父母透露的零星消息来看，这位秋生姑父一辈子也没有稳定的收入和正经的工作，身为地地道道的农民，他厌恶下地干活，他总想从政——干些体面的工作，但无奈这个社会看脸，但又不单纯看脸。当漂亮的脸蛋没有妥当的办事能力支撑，再加上旁人看来不切实际的幻想，漂亮甚至成了减分项。最近一次见他是在堂弟的婚礼上，秋生姑父已显出老态，尽管他还是那样的骄傲，但头顶上支棱出来的白头发让他的气势矮了三分。

对于梅姑和梅姑父，我原来的印象只有这些，昨天二叔三周年忌日，老家的亲戚来了好些，但他俩没来，一位我也认不出的二大娘悄声告诉大家一些梅姑和梅姑父的故事。

在大家的印象里，在两个孩子独立之前，梅姑一家的收入全靠梅姑做教师的工资，按理说，梅姑应该在这个家里更加硬气——毕竟是她在挣钱。但二大娘告诉大家，梅姑一辈子被秋生欺负得抬不起头，家里所有的钱归秋生支配，梅姑一个月只能要出来二十元零花钱。更过分的是，秋生还用梅姑的工资在外面“养小的”，这些梅姑都知道。当二大娘无意间撞见一次秋生对梅姑的恶语相加时，问梅姑怎么还能跟他过下去，梅姑说，我离了他不能活。

二大娘站在娘家人的立场，义愤填膺，秋生姑父那张漂亮的脸，又变成了薄情寡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