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酒吞在哪?
赖光心情郁闷地问道,昨晚他疯疯癫癫地说了那些话,恐怕都被他听进去了。麻烦死了,真的麻烦死了!
哦,酒吞大人要我告诉你,昨天他打累了,今天就不要去找他啦。
是,嘛……
赖光喃喃自语着,微微叹了一口气。实在没必要在这里耽搁了,不知道现在阴阳寮里又是怎样。现在可好,髭切的事情还没解决,又多了妖刀姬逃跑的事。
嘛,你要是想再休息一下也没关系,桌上有水和食物。既然你平安无事,那我就先出去了,有什么问题再叫我来就好。
桃花妖说罢便站起了身,冲着他微微一笑这才出了房间。
赖光见她走了,狠狠地用手抹了把自己的脸,他看着自己的手,微微握了握拳头,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髭切的气息,一股令人怀恋的手感……
与桃花妖道别之后,赖光这才启程返回平安京。大江山脚下,他又一次回过了头,绿意葱葱的小路上,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呆愣愣地看了好久,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期待什么。
不会再有下次了。
赖光对着山口小声念叨一句,这才转身离开大江山。
阴阳寮里的气氛十分严肃,赖光知道为什么,他直直走进正殿,只见几位寮中元老全部聚集在此,不知在聊什么。他们的脸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阴云,实在不怎么好看。
身为阴阳头的源满仲,看见自己的儿子赖光,就这样闯进来,脸上的神色似乎更加难看了。
赖光,你一个晚上都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晚才过来?
听见自己的父亲这样问道,赖光反而感觉轻松了些。这么说,昨夜的事,并没有暴露自己!
嗯,我……
坐下吧。
父亲显然懒得听他解释,说罢,便又看向了贺茂忠行。
这么说,髭切是妖怪偷走的了?
是,我想,应该是妖怪偷走了髭切,又去往皇宫要偷走妖刀姬,不料封印解除的缘故。
还好那妖怪走的匆忙,没有将髭切一并带走……
那妖怪捉到了吗?
据说是往大江山的方向去了。
大江山吗?
源满仲说罢,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早就说过,大江山是心腹大患,不可留!你看看,现在都欺负到宫里来了!我们该提早做准备,肃清大江山……
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吧,要知道大江山妖怪众多,若真要肃清,消耗的人力物力都不是小数!如今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找到妖刀姬吗!……
我说了,是要开始做准备,难不成忠行大人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说着说着正殿中的人便开始争吵起来,这样的事情几乎天天都要发生。老话常谈……赖光实在没什么心情听他们唠叨,既然知道髭切没有遗失,自己也没暴露,心里也便安稳多了。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
他起身向父亲告了假,这便离开了殿里。阴阳寮的回廊上异常安静,同僚们估计都组织起来去找妖刀姬了吧……一想起妖刀姬的事情,赖光便觉着头疼。索性不要想了,顺其自然吧……
哒哒的脚步声传进赖光的耳中,赖光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从殿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狩衣摇着一把折扇,扇中描着贺茂家的家纹。赖光知道是谁,那是贺茂忠行的儿子,贺茂保宪。若说寮里能与他齐肩并进的阴阳师是谁,那就一定是这位天才阴阳师保宪大人了。两人不仅年纪相仿,实力也是不相上下,常常被人拿去比较。
源赖光懒得理他,独自站在回廊假意看着院里的花花草草。
只见保宪见到他的态度也不生气,而是无奈地笑了笑,缓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也看向了院里。
你们源氏的人,还是这么目中无人啊。
保宪这么说着,却没得到赖光的任何反应,就像他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一般。
你应该感谢我,是我帮你隐瞒了昨晚的事。从宫里逃跑的人,只有妖刀姬和一个不知名的妖怪。但是应该还有一位,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天才阴阳师,源赖光。
保宪小声对着他耳边说道,赖光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然而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说话要有证据,不要胡言乱语。
是是是,你心知肚明就好。我也没有想要和你作对的意思。其实吧,父亲大人曾经私下跟我说过,他并不反对肃清大江山,只要条件允许了,就动手。我劝你,还是早点和那些妖怪断了联系比较好,不然……
我说过吧,没证据的话,不要胡言乱语。
赖光不耐烦地打断保宪的话,心里只觉得憋着一把火,极其难受。保宪见赖光这样,也不说了,拍拍他的肩膀,自顾自地离开了回廊。
之后的日子风平浪静,罗城门的祭祀也结束了。寮里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妖刀姬的身上。
这一日,赖光照常在街上巡逻着,走到戾桥之上时,迎面来了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他故意走到赖光身边对着他耳语了什么,便又像普通的过客一般快步走远了。
夜里,乌云密布似要下雨一般。赖光独自出了门朝着大江山赶去……
(2)
赖光趁着夜色正浓急急往大江山赶去。山脚下,酒吞童子靠在一棵大树上,似乎在闭目养神。赖光微微舒了一口气,见到他这个懒散的样子便放松了许多,脚步也轻盈了些。
有什么事吗?
赖光走到他面前问道。只见酒吞先是睁开一只眼看了两秒,随后叹了一口气,用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虽然知道那天晚上他在宫里是被髭切控制才说了那些话,但是再见他之时,还是免不了异常的尴尬。按理来说,他完全可以对这个人的事情全部撒手不管的。
我收到了一封信,是关于妖刀姬的。
酒吞说着话,便将信递了过去。可惜现在是在林子里,黑咕隆咚的也看不见。
直接跟我说吧,我自己能解决的。
不,我得跟你一起去,毕竟妖刀姬这个事儿……是我给你出的主意。其次,没有我引荐,恐怕她也不会见你。只能说她还是太小心了。
只要有妖刀姬的下落,怎样都行。
赖光暗暗发誓,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带回去,再不能出什么乱子了,只有这样,父亲就会重新重视自己的。
现在出发,差不多得到天亮才能到,抓紧时间吧。
酒吞不想说太多,起身便打了头阵。赖光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难受,大概是这个冷漠的态度实在是令人不好受吧。
我们要去哪?
凤凰林……
从大江山赶到凤凰林时,天已经大亮。赖光知道这个地方,相传曾经有凤凰落在此处,为寒冬中的人们带来了火种。之后人们便在这里建了供奉凤凰的神社,也将这林子改为凤凰林。
只是,这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那林中的凤凰神社也早就没什么人光顾了……
酒吞领着赖光一路向神社走去,远远的便见到神社中央有人站在那里。两人又靠近了几步,酒吞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赖光跟在他身后不明所以,赶紧走上前来询问,只见酒吞的神色有些警惕。
不是她……
酒吞说着话,那人已经转过了头发现了他们。那是位极为美丽又端庄的女子,她的手上拿着一把闪着浅蓝光芒的法杖,看她的穿着,应该是一位巫女或是占卜师之类的……只是她身上感觉不到半点活人的气息,或许是妖怪也说不定。
哦呀,没想到日后大名鼎鼎的阴阳师,原来这么可爱……
来人说着有些意义不明的话,令源赖光感到极为不适。即使再如何光鲜漂亮,这一股掩盖不了的死气,却是真真实实地告诉他们,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常人。
你是什么人?
酒吞毫不客气,走到她面前朝她质问了起来。
呵呵。我是八百比丘尼,拥有长生不老的……人类。
比丘尼这么说着,眼睛却很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
八百比丘尼……
赖光皱着眉头,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什么长生不老,胡说八道的家伙……我问你,可有见到一位身上带着火光,长得像凤凰的女子!?
酒吞显然不信这家伙的鬼话,也懒得和她多做纠缠。
哦~我确实在这里看见了一个人,不过她刚刚看见我就飞走了,似乎很不愿与我接近的样子……
你!?那,那她飞到哪里去了?
抱歉,我没看清楚。不过不用担心,我想只要我离开,她或许很快便会回来的。
比丘尼这么说着,便打算动身离开。
啊!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是来祭拜凤凰的话,就请继续吧,我们自己去找她。
呵呵。不用了,我只是恰巧过来看看而已,毕竟这个地方对于未来的我来说,还是很有些意义的。
比丘尼说罢,便慢慢朝神社外走去,她走到赖光面前,却微微停了下来。赖光看着她的脸,握紧了拳头,像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便会一拳头打过去,毫不客气。
怎么了?
没什么。
比丘尼对着他微微一笑便离开了。赖光转过头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舒了一口气。他很讨厌这女人的眼睛,讨厌她那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神……
神社的中央突然燥热了起来,伴着空中一团火焰而来的女子,扑扇着自己的凤凰翅膀,缓缓落在了地面上。
那女人终于走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眼神瞟向了比丘尼离开的方向,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走了,随后才将注意力落在了他们身上。
酒吞童子,好久不见了。
嗯。
两人简短地打了个招呼,女子的视线便移到了赖光身上。
你就是源赖光吗?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啊……我是凤凰火,是凤凰涅槃之时的火种所化。
凤凰火大人,可有什么事?
我听说了你们的事情。你们也一直在找妖刀姬的下落,对吗?
你在信中说见到了她,是真的吗?
是。我不仅在这里见到了她,还让她拿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
哈!?
妖刀姬来到神社,带走了火种……
等,等下。你自己不就是火种吗?
酒吞听了她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便赶紧打断了她。
我是火种所化没错。不过,凤凰火种可不是每一颗都有我这样的运气,更多的,是化作烟尘而逝了。
很久之前,凤凰大人在这里涅槃重生。那时,正是寒冬腊月,附近的人们还有动物们看见了火光,便聚拢在她身边取暖。凤凰大人看见这幅景象,心生怜悯,便留下一颗火种在此,等到了冬天,这个林中也依然可以绿意盎然,温暖如春。人们在这里建立了神社供奉凤凰大人,我也作为守护这颗火种的守护神而留在了这里。只不过,日子长了,人们也渐渐忘记了……但是凤凰的火种却一直在此,守护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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