兑上缺（7）

兑上缺（7）

表兄张锦文来的时候凌霄正在院子里喂鸽子。

她抓起满满一把谷子颤抖着抛在地上，那些小颗粒欢快地滚着，像千万颗小小的相思豆，金黄耀眼，汇成一条灿烂的河哗哗地淌着。

张锦文笑吟吟地施礼：表妹，——不，李少夫人，近日一向可好？一别之后舅母很是挂念，特遣为兄前来问候。

凌霄抓谷子的手一顿，怎么回事？转头道，剑兰幽兰，你俩给我到厨房再抓些谷子来。

只剩下两个人了，在飞舞的鸽子间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咕咕”的喧闹声里凌霄有满腹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她抬头拍拍衣褶里遗落的谷粒，深情地望着这个让她牵肠挂肚把一切都给予了的男人。

阳光背后的张锦文的脸昏红着，讪讪的笑里显得小心卑微。

他嗫嚅着喊“表妹……”。

凌霄没有应，她在等，等那张曾经甜言蜜语的嘴里会说出怎样让她意想不到惊喜的情话。——毕竟自那晚已别了这许多时日。

表妹……舅母问，为什么三天你不亲自回门？

不对，两个人的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话，虽然她不知道应该是什么话，但绝不应该是这些。

凌霄的脸在阳光下的冷风中凝固了，她也不知道哪儿不对，仔细看了看，表哥，还是那张脸，俊俏，潇洒;唯一变的是浓重的鼻音，或许是受了风寒刚好。

… …表妹，你好兴致，大冷的天，还在喂鸽子。

刚想站起来的凌霄复又坐下，仅这一瞬她感到凳子透心的凉。

她定定地看着他，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把她翻腾的河结了冰。

她忽然暴怒起来，顾不得许多了她直直地问：

为什么不回一封？

这……其实，舅母说，都已经嫁过来了……况且奉旨……皇命难违……况且,弄不好要诛九族。

我母亲怎么会知道？你把信给她看了？那你有没有对她说，我把一切都给了你？

表妹……你……

我不怕，既做过了我就不怕。你呢？怕了？以前的话呢？难道都忘了？

表妹……我……

你——好！你很好！你好——狠……

晃晃的太阳底下凌霄终于发现表哥的陌生了，她期待的一切都走了形。

或许是心太急该听他解释？不，他变了，应该预料到的，连连十几个纸信他没理由不回一个。

什么皇命难违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那晚她说双双逃走或投湖他还说从长计议，原来一切都是骗局！

他怕了，这个胆小鬼伪君子！

一只鸽子飞到凌霄肩上，她一把抓住它。

不由自主地她一只手卡住鸽脖子一只手用力撕扯羽毛。

鸽子奋力挣扎着羽毛乱飞，血染红了白鸽子染红了凌霄的手。

她咬破了嘴唇喃喃说，鸽子都是一对对的，一只死了，另一只也活不成……

张锦文面如死灰萎缩战抖，凌霄觉得他活像自己手中玩弄的鸽子。

她忽然微笑着凑近他轻轻说，你知道吗？那一夜后我怀了你的孩子。

现在我要亲手杀了他亲手杀了你的骨肉。

小姐，谷子拿来了。

幽兰猛地看到凌霄手上血肉模糊的鸽子，“呀”地惊叫一声。

凌霄扔掉死鸽子猛冲过去，双手抓起满满两把谷粒用力甩到张锦文脸上，怒吼一声：

滚！

谷粒从张锦文脸上雨一样淋漓地落了一地，灿烂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