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房间里,有一个木制的暗红箱子,刻着古朴而简洁的花纹,上面还有一个古老的铜锁。母亲说这是姥姥给她的陪嫁,也是当年跟父亲从家乡出来,唯一的家具。
虽然随父母搬过很多几次家,有些不好携带的家具只能丢弃,而母亲的木箱却一直都在。父亲戏称里面放了母亲的“宝贝”。
母亲的箱子一直都是锁着的,也从没见母亲往里面放什么东西。越是这样,我越是对那个神秘的箱子感到好奇,一心想知道里面藏了什么宝贝。有次,趁母亲出门之际,我偷偷打开了箱子,在里面却并没有发现所谓的“宝贝”,不禁有些失望。
事后忍不住对父亲说:“里面哪有什么宝贝啊?”父亲听了,却叹了口气说:“原来里面真有宝贝。”父亲告诉我,当年母亲家境殷实,姥爷陪送了很多值钱的首饰。可母亲跟父亲结婚后,就遭遇了十年浩劫,母亲知道父亲忠厚的秉性,把首饰偷偷藏了起来,父亲催她上缴的时候,便谎称丢了。
那时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一个人在家扛起全家的重担,日子艰苦异常。而母亲偷偷藏起的那些首饰,便成了全家救命的稻草。家里没有粮食,母亲就会偷偷拿出一件去找人兑换成钱。那个年代这些东西都属于“违禁品”,所以价值很高的首饰,有时换回的钱也只能买很少的一点面。有次母亲被人举报,虽然谎称是捡的,还是被游街批斗了很久。
当走出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时,母亲的“宝贝”也已经全不见了。说到这里,父亲的眼睛里尽是感激的温柔。
我们长大后,母亲的木箱也显得越来越陈旧了。母亲却像往昔一样珍视着,时时擦拭着上面的灰尘,而每次,眼睛里都露出温暖的笑意。仿佛,她的那些宝贝依然还珍藏在里面。父亲说要给母亲再买几件像样的首饰,母亲却摇头拒绝。她说戴了首饰,就不方便洗衣做饭了。我知道,母亲不愿意父亲乱花钱,她说哥哥要买楼,我还在上大学,钱应该用在该用的地方。
我参加工作后,用第一个月工资为母亲买了金项链和耳环,然后告诉母亲,这是补偿她丢失的“宝贝。”而母亲听了,却笑了。说:“我的宝贝没丢,一直都在啊!”
母亲说着打开了她的箱子。里面有我和哥哥小时候穿过的小衣服,还有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有我给母亲买的小梳子,哥哥送她的生日卡片,最多的却是我和哥哥的奖状……抚摸着里面那些陈旧的物件,母亲开始跟我讲述我们小时候的情景。
我发现讲到以前的时光,母亲的眼睛里流露出异样的神彩,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年轻的岁月。母亲幸福地笑着,我的眼睛却湿润了。原来,儿女那些被岁月浆洗变旧的东西,在母亲这里,都成了她的宝贝。因为,儿女的一切,在母亲心里,才是真正的宝贝。
母爱,原来就是这么质朴而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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