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里的小战士吓得只打哆嗦,刚刚经历过的伏击战的他惊神未定,眼睁睁的看着坦克车上的班长、排长和驾驶员牺牲,他们的鲜血还在往外流,战斗时,他们还在很紧密的配合作战,火炮和机枪还在不断的向着敌人发出怒吼,他们被伏击了,整个连都被越军给伏击了,排长的指挥声、班长的骂声以及自己如何将弹药装填进去动作的情景还是那么清晰,当时的他心中充满恐惧,因为敌人的子弹打在坦克上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响着,现在变的如此安静。
“我会死吗?”那个时候他有这样恐惧的想法。
排长还骂过他“战场上越是怕死越是死的快,你在恐惧中活着的时候还不如痛痛快快的给敌人来上一些猛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给我好好装弹”。
坦克里漆黑一片,他手触及到的地方黏糊糊的,大概是血液,他感觉腿和手臂都麻了,然后扶着坦克炮塔准备站起来,当腿和胳膊上一阵刺痛传来时,他才知道自己受了伤,当时是怎么受到伤,为什么他们都牺牲了,不记得、不清楚。
他现在能记清楚的是突然之间脑袋上像挨了一闷棍,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坦克被击中了吗?或许是这样的,到底是被什么击中的,不知道,他摸索着炮尾,触碰到一只冰凉的手搭拉在上面,应该是排长的手“排长、排长”,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希望,他心里想,但没人回答他。
“班长,小龙”他又轻轻呼唤了两声,然后又在坦克里面摸索,然后又摸到了两具冰凉的尸体,此时的他感到恐惧、感到害怕、更感到悲伤,他想要复仇,想要用双手杀光那些伏击他们的敌人,于是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混合着血腥味流到他的嘴里,难道其他的人都也都牺牲了吗?。
他强忍着腿上和手臂上的伤口带来的疼痛,扶着炮塔座圈站起来,然后通过潜望镜往外张望,潜望镜上满是泥点,周边的余火未燃尽,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坦克坟墓的惨状,“人呢?还有多少战友阵亡?”,他又重新坐下。
“这是什么”手触及到一个更加冰冷的东西,他判断那应该是自己的步枪,“没错”那就是自己的步枪,“班长说了,将来的某一天,它会排上用场的,坦克里用不着,但坦克外,你将会用它来杀人,所以一定要好生对待它”,他想起来身上还穿着子弹带,子弹带里的手榴弹和弹夹一点都没用。
“排长,我现在该怎么办?”他问。
“假如咱们这一辆坦克被敌人击中,全部牺牲了的话,他就是我们的坟墓了,有这么一个铁疙瘩当棺材,我们她妈也值了,假如有那么一个人还活着,一家老小就交代给你了,活着的兄弟无论如何都要坚强的活下去”他想起来排长这句话。
“活下去,我该怎样活下去啊”他笑了笑,外面那么安静,仿佛能够听到乌鸦的叫声,仿佛能够想象到丛林里的猛兽啃食战友尸体的情形。
“假如之后我也死了,这一辆坦克还有我们四个人将是为国捐躯了,但死之前呢?听排长的,还是要好好活着”他想着,又开始了黑暗中的摸索。
假如在以前,黑暗的夜晚总会让人感到恐惧,害怕鬼魂的存在,但现在他巴不得排长他们的魂魄能够出现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
炮塔后面还有一些压缩饼干,这是出发前,他搬上车的,没拆封几个,里面还有肉罐头,这残酷的战场,那血肉横飞的场面,以及夺取一块区域时,满是肉体焦臭的味道,让他一看到那些肉罐头就想吐,所以现在,他根本不去想那些东西。
水壶里还有许多水,于是他又坐下来,掰开一块压缩饼干放进嘴里,头上像是挨了一闷棍的副作用让他嘴两侧咀嚼的肌肉跟着疼起来,勉强吃下去一块,他喝了一大口水,谁知道呛了一下,刚咳嗽一声,他赶紧捂住嘴,害怕自己的动静被外面人听见,捂住嘴又小心翼翼的咳嗽了几声后,坦克里又处于完全的安静之中。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正的存在,他隐隐约约听到坦克外面真的有了动静,于是紧张的抓紧枪支,起初他以为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产生的错觉,但声音的接近,让他断掉了幻想,他慢慢站起来,通过潜望镜看见一个人一个个坦克的检查。
“敌人来了,排长、班长敌人来了,我们有可能真的一起葬在这铁疙瘩里面了”,他轻轻打开保险,慢慢拉了一下枪栓,子弹上膛了。
“排长、班长,我该下去陪你们了,与敌人同归于尽后我就来了,或许我能够宰了他”心跳速度提升了很多,越军的特工经常这样干,经常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里面有人吗?”外面的人小声的问。
“不对,怎么是自己人的声音,或许是敌人伪装的”他用枪对准炮塔口。
“不能让枪响,枪响了可能会招引更多的敌人”他悄悄的将刺刀安装在枪口,当炮塔门被对方掀起来的那一刹那,他将刺刀捅了出去,然后曾战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满身是汗,多少年前越南战场上的那一情形今晚又进入梦中,他坐起来大口的喘着气,身边的老伴儿也被他给惊醒了。
“又做噩梦了?”老伴儿问。
“对,又梦见老伙计们了”他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两口。
“几十年过去了,最近他们牺牲的样子总是出现在梦中,老伴儿,你说是不是冥冥之中他们想我了”,曾战南原名叫曾大壮,为什么改成现在这个名字,他说想提醒自己“曾经战斗在越南”,实际上不用提醒他也知道,只不过是名字而已。
起身看了看时间,才凌晨三点多,于是他从床上下来踱步到客厅,又倒了杯热水,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自己则坐在沙发上回味梦中的情形和当年的那一段往事,越战结束前,他就因伤被送往后方医院,后来没再参加作战,但后来的几十年里他也没去过当年战斗过的地方,难道排长他们开始埋怨我了,“是啊,回国后,他们葬在那里我都不知道,当年排长说,我们里面只要有一个人活着,我们的一家老小就指望他了,真是惭愧啊,这么多年,我除了时不时寄点生活费还干过什么?没完全尽到自己的诺言,他们在责怪我吧,排长我实在对不住你们啊”他埋怨自己。
“战南,别想了,还是再睡一会儿吧,你最近的气色看着很不好,这些年你也算尽力了,排长知道你尽力了,知道你前些年将自己的工资一半都交给他们的亲人了,他们泉下有知,不会责怪你的”曾战南握住老伴儿的手,他感谢老伴儿这样的安慰他。
“你说,这世界上真有鬼神存在吗?”“别瞎想了”“我看我还是回去看看他们吧,拿上几瓶好酒和好烟,回去和排长们说说心里话”“战南,你身体也不大好,就别去了,以后有空了,咱全家一起去好吗”,曾战南想了一会儿,“我还是去吧,让子奇给我买张机票,我这两天就过去看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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