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走进这个校园,在我的初印象中,还是挺好的。比小学好,比小学大,在镇子的下街,这就已经让我觉得不错了。
我也是第一次,对门卫室有了一个具体的概念。因为我的小学,连个校门都没有,更别说门卫了。校门右边的墙壁上,有一副很大的用瓷砖拼起来的世界地图,这吸引了当时的我,还觉得校园文化建设得不错,稍作停留欣赏了一番。花坛里,也种了些树和草,没有花。但看到操场,我就失望了。虽然比我小学的操场要大的多,但小学的操场好歹全是铺了水泥的。这中学的操场,除了篮球场是抹了水泥的,其余的地方实现了黄泥全覆盖。篮球场,也只是有两个篮球架,吊着破网的篮框,抹了粗糙的水泥。靠近厕所一端,有一根单杠,高低杠,两根双杠。仅此而已。跑道大约是两百米,但不足两百米,两侧用水泥制成了窄窄的矮矮的隔离带,表示这是跑道的区域。每逢开学季,便会看到操场上,非常和谐的景象。不是同学们在操场上运动,而是附近农户家里养的几头大黄牛,被赶到了操场上,优哉游哉地吃着草,肚皮鼓鼓的。时而冲天一声长哞,感谢上苍赐予这美味的食物。那一大片草,大约都快长到一米高了。在那些雨水充沛的夏天,它们肆意生长。开学后,便被分配了公共卫生区域的班级给铲除掉了。打扫卫生的样子,和在家干农活都差不多了。其实,我觉得不清除掉的话,也挺好的。起码还具有观赏性,风吹草低见牛羊,不用去敕勒川,就在学校操场上面。而且,有草在操场上的话,同学们的鞋子、裤子会干净得许多。因为,一旦下了雨,土操场见水就犯浑,黄泥特别喜欢粘人。同学们的鞋子、裤脚,在雨天经常是脏脏的。我想不人为除去那些野草的话,秋一深,草自己就枯掉了,到时候再放一把火烧掉,岂不更省事。
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学生宿舍不够住。初一的男生住在外面,学校租的一栋楼里,距离学校不足百米。大多数同学,是来自乡里,还为了第一回要住在这样的楼房里而激动不已,有些家长还在夸赞学校给我们安排了这么好的住宿环境。干净、整洁,只是新生入学的假象。三层楼的清水房,只是安了门,安了窗,抹了水泥,通了水电而已。房东大叔住一楼,学生住在二楼和三楼。房东大叔,相当于是我们的宿舍管理员,在夜里卖矿泉水和泡好了的加了火腿肠的方便面。同一个班级里的两个男生同睡窄窄的一张床,开学的时候一人带了一床被子搭伙睡一起,这是我们当时住校生的默契。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里,住了不下20个人。早上起床,晚上就寝,床上成了最大的活动空间。后来,住了段时间就发现,有些高年级的学生睡在别人的床上,在那吸烟。赶也没法,过了会时间去看还赖在那不走。还自以为我们低年级的不敢赶他们走,是因为他们多厉害。确实,我们那个时候胆子小,不敢吼他们。那时候两周放一次假回家,我们都是自己带了箱子,还是木匠做的那种,放在床下,方便放一些自己的衣物和大米。我们班的同学住在一间小屋子里,左右还有两个班级的同学,住的人数和我们差不多。外面的“客厅”则住了其他班级更多的同学。一层楼只有一个厕所,住了不下100号人。很难想象,当时是怎样解决上厕所这个问题的。总之,很是糟糕。厕所还经常被堵,因为很多人把作业本的纸撕下来揉几下当作手纸。但这并没有影响,大家照常上厕所,堆起了“金山”。让人难受的时,厕所并没有门隔离。更让人难受的是,挨着厕所那几个床位的同学,得对着一片肮脏,闻着臭味入眠。还有那些打扫卫生的同学,简直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去打扫的,几乎都快成了掏粪男孩。同时,洗脸刷牙,大家都共用厕所那一个水龙头。谁凶,谁个头大、力气大,谁就享有优先使用权。住的地方,整天湿漉漉的,脏兮兮的,臭烘烘的。那些个头、力气、胆子都小的同学,只得去河边洗一把脸。有一些懒的,连脸都懒得洗了,用手指扣扣眼角,自我暗示一下“我这算是洗了脸的”,也就行了。晚上回到宿舍,洗漱一样拥挤,大半夜睡醒了起来上厕所,还有人弓着身子在那洗脸刷牙,说他三四天没这样痛快地洗漱过了。所以,在当时,有些同学看上去一副倒了大霉的样子,大概是因为好几天没洗过脸了吧。有一些人,连着一周,就根本没洗过脸脚。他们没有毛巾,没有牙刷,甚至连拖鞋都要向别人去借。晚上下了自习,回到宿舍,鞋子袜子一脱,就那样睡了,就那样睡了。那么多人住一起,洗了脚再睡觉,床下,床边,还有那么多双臭鞋。不洗脚睡觉,又多了很多双臭脚。大概那栋宿舍,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臭,特别臭。还有就是在夜里,青春男孩懵懂时期的寂寞难耐,躲在被窝里拿着手机看小电影。谁拥有一部小电影,简直就是救命的神,救赎了一间宿舍的灵魂。有些狼人,便在半夜嚎叫,叫得怪声怪气的,让人想起春天在房顶上打架的猫。
初一的时候,学校还没有公共食堂,住校的学生还是在校内淘了米用饭盒蒸饭。每逢到饭点的时候,宿舍的跑道大半圈都是校外人员,或者教职工家属在那卖汤菜,五角钱一份,一勺菜,一勺汤。虽然都不过是些简单的土豆白菜,我们吃得也美滋滋的。然后,端着饭盒边走边吃,一路吃出校门,吃回宿舍就差不多吃完了。那个时候,我倒觉得边走路边吃饭并没有什么,面子思想问题还没那么重。洗饭盒,打开箱子抓几把米,淘米,又端回学校蒸饭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班级的箩筐。很多同学在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动手去蒸饭,端着饭盒吃饭是很丢人的。就和别的同学商量,自己出两个人的米,一周给够对方两个人的汤菜钱。到饭点了,就等着别人给他把饭菜端回宿舍。在那个臭气熏天的宿舍里吃饭,吃得下去也是需要勇气和魄力的。当时还有一些同学,以自己不蒸饭,顿顿吃盒饭为荣。两块钱一盒,全素,恨不得连塑料都给吞下去。到现在,吃盒饭、泡面,成了最不济时的选择。那时候,我们的生活费不过一周几十块钱,上学回家的来回车费还在内。更有甚者,自己不蒸饭,在师傅把箩筐抬进去之前,把别人班级的饭盒放进自己班级的箩筐里面。吃完饭之后,有的人会继续使用饭盒。有的人就直接扔掉,连环作案。这在当时,形成了一个很不好的风气。有的人丢了饭盒,有的人拥有好几个饭盒。有的人吃不到饭,有的人吃的不是自己的饭,真是尝尽了各种大米的滋味。最后,每个班的箩筐里的饭盒都由自己班级的同学,轮流守着,谨防被盗。
因为有一个年级的男生住在学校外面,学校的校门始终是开放着的。门卫室,也形同虚设。在初一年级的学生就寝之后,才关掉学校大门。那个时候的班主任也算是对本班学生上心,每晚睡觉前都会去点人。而那些学生会纪检部的学生,一个个耀武扬威的,把初一年级在外面住的男生像对待犯人一样押回了宿舍,好像他们才会安心。因为校门完全开放,以校门为中心点,向左右延伸两百米,皆是饭馆。拉面,炒饭,小炒这一些,等等。在路边卖烧烤的,炸土豆的也有好几家。一到饭点了,学生就把各个小饭馆给填满了,还真是热闹。只要会炒菜,会下面,就敢开饭馆,不怕没有学生来吃。手里拿着烤串吃的男女学生,也屡见不鲜。其实有些小饭馆,也经营起了副业。买些小零食,饮料什么的。还有的饭馆,光明正大地向学生卖烟。那个时候的学生,买烟从来只是一支一支的买,基本上买的就是5角钱一支的烟,还要在老板那借下火。还自以为抽上烟了,自己就很洋气一般,恨不得连那截海绵都给抽了。一支烟,还经历了好几个人的嘴,沾了好几个人的唾液。那个时候,慢慢地我才知道,原来小饭馆不止是小饭馆。在平时关上了门的房间里,还有麻将桌。一到星期天,一桌子麻将就被几双手给搓过来,搓过去。那个时候有的学生,周日返校就输掉了一周的生活费。而那些赢了钱的,在校就过得跟公子哥似的。因此,在那个时候就诞生了一个职业,小偷,专门撬别人的箱子,偷大米的小偷。那个时候,蒸饭的米,除了一些同学是从自己家里带来的之外,其余的都是在街上买。小偷就趁没人的时候,偷了别人的米。一次偷很多斤,断了别人的口粮。拿到摊贩那去低价售卖,换得几十块钱。
初二的时候,学校终于在初一结束的那个假期,修建好了一栋两层的食堂大楼。也终结了同学们,初中时代的蒸饭生涯。也许是觉得新奇,一到饭点,去食堂吃饭就跟着冲锋陷阵了一般。一大群人,发疯了一样。操场上,尘土飞扬。食堂内还有个小型的超市,卖些生活用品,小零食。“非凡可乐”是当时卖得最多的饮料,百事的包装,百事的标志,但就叫“非凡可乐”。还有今麦郎冰红茶,中奖率极高。中学生开始讲究生活细节,随身带着纸巾。有一回一个男同学去买纸巾,指着一包颜色鲜艳的“纸巾”说:“我就要那个。”售货阿姨尴尬地告诉他,那是卫生巾。买东西是要刷卡的。当时还有个年轻,模样长得还算可以的姐姐在那上班。有的同学要买十块钱的东西,一次先买一块钱的东西,刷一块钱。然后,循环着,才买完了十块钱的东西。那个姐姐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没有生气。后来他们知道了,食堂老板的儿子喜欢那个姐姐,但那个姐姐不喜欢他。一群人,就经常在吃饭的时候去找食堂老板儿子的茬。
打饭菜的时候,也是要刷卡,带自己的饭盒。如果用一次性盒子,每个盒子加收五角钱。在当时的那个学校,学生干什么都是没有排队的习惯的。一个窗口,常常挤了一大堆人。能打着饭菜,全是靠挤出来的。除非,你饿着肚子,晚一些再吃饭。可等到那个时候,就只剩下素菜了,连肉渣都没了。食堂在最初的时候,饭菜倒还不错,好吃量足。慢慢地,食堂大妈开始手抖了,大叔炒菜用大铲批量制作了。当我们无意中,看到后厨的情形时。一个同学发话了,“这不跟我家,给猪弄吃的东西时一样的么”。特别是早上卖的包子是什么馅,取决于前一天晚上剩下了什么菜。卖的炒饭也是一样,取决于剩下了什么菜。吃包子吃到什么馅,全是凭着自己的运气。吃得最多的包子,就是萝卜丝馅的,咬下去一口,跟灌汤小笼包似的。刚开始,大家在中午放学前,还惦记着中午食堂炒了什么菜,自己能不能在卖完之前就赶到。有时候,还会从教室的窗户望着食堂出神,咽几下口水,换来老师的一顿责骂。
渐渐的,学生的新鲜感没了,食堂的质量下降了。为了能留住学生,在学校食堂就餐。学校制定了一个规定,封校门,只允许走读的学生出入,由政教处给学生办理通行证。那些学生会的,每到中午和下午放学,就跟着门卫占成两列,检查走读生的通行证是否被冒用,检查是否有人混进其中,装模作样。一旦发现了通行证被冒用,就没收交到安保处,冒用别人通行证的那个同学,就免不了去安保处接受老师的“教育”。学生会的站在校门口,美其名曰“协助检查”,其实更是为了方便自己能轻松地出校门。天天在门卫面前混眼熟,门卫多多少少会给面子。何况,单凭几个门卫,也拦不住那么多的学生。那时,想出校的学生,就跟着游击队一样,潜伏在各处。趁着敌人一个不留神,就主动出击。能不被逮到而出了校门,出了校门之后,那人逢人便会吹嘘一番,洋洋得意。然后,点了份炒饭。那个时候,校门口的门卫和学生会的学生,与那些想出校门的学生发生的冲突不计其数。当然,门卫也吃过不少苦头。被飞来的石头扔,被鸡蛋砸,被人打进医院住院,这都是常有的事。因此,门卫总是一直在换人,风险太大,工资又少。后来我想,个子大的、力气大的、在学校混得开的,才去学生会,其实他们才是学校里最光明正大的流氓组织。
小饭馆开不下去了,纷纷面临倒闭。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宿舍楼被学生取出了砖,方便校外的饭馆塞进盒饭。鱼钩,在那段时间有了市场,开始大卖。教室外的钢棍,都被用蛮力扳弯或者扳断了,两三层楼,都敢随便跳,哪怕会摔断腿脚。无奈那个时候,大家身手都好。上课的时候,就用窗帘给遮着,防止老师发现。任何的一切阻拦,都无法阻挡去外面吃一顿饭。倘若有老师肯带着你出校去,那实在是太让人惊喜了。现在看来,或许我们并不是一定要去外面吃一顿饭,大概只是很享受那个刺激的过程罢了。
在初二时期,在外面住宿的学生,全都回了校内住宿。我们班级和隔壁班的男生,挤在了新教学楼的一侧。说起来是宿舍,只不过是倚着教学楼的墙壁用空心砖搭建的一个简易的“棚”。能遮风避雨,就是离厕所远。特别是在晚上的时候,更不想穿着衣服去一趟厕所。所以,教学楼前的那一个花坛的花花草草,都遭了殃,全都被“浇灌”死了。到后来,那间宿舍,在一个周末毁于火灾。查了大半个月,也没能查出个什么。宿舍内的人抽烟,宿舍隔壁班级的学生,也躲在里边抽烟。到底是谁烧掉了宿舍,也没有答案。学校赔偿给我们每人一床花被子,我们搬到了另外一个“棚”。这个“棚”,全是空心砖加牛毛毡搭建,本来是放烂座椅板凳的,成了我们的宿舍。宿舍一侧再也不是教学楼贴了瓷砖的墙壁,床上经常会掉落许多砂石,硌得人浑身不舒服。睡了一段时间学校给我们发的被子后,大家都发现,这被子原来掉色。早上起床之后,全是赤裸着的花花绿绿的身体。那间宿舍,后面贴墙,墙根是原来的一条排水沟,连着宿舍。一遇下大雨,雨水就会溢出到宿舍内。同学们,经常会在早上起床之后,寻找自己被水给冲到别处去的鞋子。一下雨,就感觉自己是生活在了水牢里。
刚开始,大家都很爱干净,讲文明。随身还带着小镜子,小梳子,随时随地整理自己的头发,摸摸小脸蛋。慢慢地,一些人开始在后面的排水沟里撒尿。一间宿舍,有拖鞋的人,也少得可怜。最后,一整间宿舍的人,都染上了脚气。一躺到床上,就开始抠脚。就连牙刷,也都能混用,这一点,是我想不通的。宿舍脏、乱、臭,这样说一点儿都不过分。从那间宿舍走出来,到外面才感觉自己生活得像是个人。而在当时,我们居然没有很努力地就一点一滴地去适应了,并且习惯。对那些自己看不惯的行为,也选择了接受,并且一直知道: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人,我们也终会成为不一样的人。
在来到这所学校前,风气的差,是大家一直都知道的。很多家长,其实自己也明白,让孩子混完了初中就算了吧。存在着这样的心态,就对一切见怪不怪。来到这所学校,有些人就开始拉帮结派。认为自己就是在“混”社会了,主动巴结那些所谓的“大哥”,甘心去做别人的小弟,鞍前马后,唯命是从。“正气帮”在开始招收成员的阶段,就被学校老师给打压了下去,老大被开除。“非主流帮”企图在我们这个中学,女生中发展势力,被警方通报。在那个时候,打架的专业术语中,他们管“踢”和“踹”叫“射”或者“踏”。“他踢(踹)了我一脚”等同于“他射了我一脚”或者是“他踏了我一脚”。“打架”也等同于“踏架”。一回,一个老师在批评两个打架的学生时,一个学生说“先是他射了我一脚”。老师来了句“别说射,听起来真恶心”。打群架,单打独斗,我们都见怪不怪了。每个班都有那么一些自认为在混社会,代表着班级在校园势力的人物。曾在网上看到句最不要脸的话:你能坐在教室里好好学习,全是班上一些人在外打杀拼搏换来的。
群架,通常是是两个人的矛盾进而提升了参与人数的打架。“你能找人,我也能。算了,干脆各自带上自己班的人,一起上吧。”“我们班的同学被别的班欺负了,我们要给他打回尊严来。”教室里自己坐的凳子,四只腿全是分离的,遇到“非常时期”,就成了四把武器。平时上课能坐得稳,也挺有意思的。打群架,双方需要各排一个人“点火”。不过就是两人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然后双方全体成员,就打起来了。操场上,楼梯间,走廊,说打就打。当时打群架,有“点火”的,也有专门放风的,老师一来,就喊“快跑,老师来了”。这次没打完,还会有下一次。在周边看群架的人,没跑掉的,也会被老师带走。其实围观打架的人,管他是谁在打架,从来不会劝架,拉架。生怕打得不猛,打得不惨烈。鸡毛蒜皮的事,上升到用打架来处理,就成了血海深仇。打架的理由很多,走路撞人了没有道歉,抢了别人的女朋友。衣服穿得太脏,发型太非主流。上厕所的时候,尿溅到了别人的鞋或裤子上......还有一个“莫须有”的打人理由,就是“我看不惯他”。有一些人,自认为走路很有型,走路时不好好走路,胳膊肘左拐一下,右拐一下,生怕自己走路撞不到别人。对于当时的我来看,这种人,就该打。而那些因为打架被老师领去“教育”的学生,教育的结果就是挨一顿老师的打,以暴制暴。安保处、政教处、教务处、年级办公室,基本上都算是半个“刑房”。里边打人用的东西,应有尽有,橡胶棒、竹板、扭成几股的电线这些都很常见。再不济,也能用脚踢,扇一个学生能够360度旋转的耳光。常在半夜,惊醒入眠学生的惨叫,常来自这些地方。那些本来是为师生服务的地方,让人恐慌。自己打了架,挨了打。被逮住了,还要挨老师的打。回家了,家长若知道的话,还要挨家长的打。一些同学,在经历一些事情后,就开始人为的变质。变得叛逆,不再怕事,还到处去惹是生非,让人知道自己是谁。背着两把菜刀去上课的同学,扬言要砍死老师。小个头同学认了“大哥”,走路也开始横着走了。在我印象中,让人伤心的有这样的一件事:一个学生被几个看不惯他的学生给打了。一个周末,他老实本分的父亲请那几个打他儿子的学生在饭馆吃饭,点了一大桌子饭菜。还告诉他们,要好好相处,不能打架。吃饱喝足之后,那个父亲还给那几个学生发了烟。那几个学生也说,以后会好好照顾他的儿子。后来,他的儿子成了别人的跟班,跟着他们,再一起打别人。想到这些,我再一次地在回忆里冷眼旁观,几滴热泪却又教人心里酸。
白天在课堂上,睡觉打闹的有一大片。老师一个耳光,罚会儿站,就提了神。而当到了夜里,就活跃起来了。把手机放在床顶照亮,玩扑克牌。一会儿不亮了,又用手去按一下键。校外不远,有一家网吧。一些同学,就在夜里翻墙出去上网。墙上的那些玻璃渣,也拦不住他们。还有个传奇人物,大家叫他“小猫儿”。新教学楼后面的那堵高墙,他都能翻出去。他是个传奇人物,据说只要墙凹凸不平,他就能爬能翻。一般的人,都做不到。在那个时候,经常有附近的农户向学校投诉,自己的菜园子被学生给踩坏了。还有个有趣的事,他们夜里出去的人,翻上一堵较高的墙后,太高不敢往下跳。墙下,有一座很大的坟。犹豫了一会儿,他们为了能上网,还是跳到了坟头上去。后来跳了几次,从未被逮到过。于是,他们决定找一个空闲的日子,带点烟酒,烧点纸,去感谢下别人。我们班级的教室楼下,有一棵很大的樱桃树。同学们,经常朝树上吐口水。天热起来的时候,那棵树就长满了樱桃。我们常说,那是被口水滋润长大的樱桃,自己从不去摘樱桃吃。而到了樱桃成熟的那些日子,白天被过路人惦记,晚上就开始有人行动。经常半夜起来上厕所,就会看到那些只穿着内裤的男生像猴子一样骑在树上摘樱桃吃。离樱桃树不远,就是安保处,门卫室。倘若被值班人员发现,那“猴子”扛着挂满了樱桃的枝丫就开始逃跑。年轻人好的一点就是,腿脚好,跑得快,几下就把那老人家甩在了后面。过了几天后,再去看,那棵樱桃树,仿佛是经历了战乱,全然光秃秃一片,又等着来年一片口水的浇灌。
在那个听着许嵩、徐良他们歌曲的中学时代,随便来一首他们的歌,也能接着唱下去。那是我们的非主流青春,也是我们的早恋时代。那个时候,两个人在一起谈恋爱,真的是太简单了。在我们的四川方言中,“谈恋爱”,我们叫“耍朋友”。两个人偶然一次遇见了,“耍不耍朋友嘛?”“耍嘛!”这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就成了大家眼里的情侣了。QQ也开始用上什么“前言”“后记”,“花开了承诺”“花谢了厮守”这之类的情侣网名。后来,各自改了QQ昵称,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就结束了。有的是经人介绍,觉得对方还不错,就在一起了。没过多久,又分开了。在那个严厉打压早恋的中学校园里,谈恋爱的人还是有那么多。有的人是青春懵懂,初尝爱情的甜蜜或苦涩。有的人是跟风,他她谈恋爱了,我还没个对象,得多没面子啊。有的人觉得,在那时牵牵手,拥抱一下,便已足够。有的人则更进了一步,开始接吻。在教室,在操场旁那一排杉树的后面。后来,学校为了防止那片小树林给学生提供遮挡和方便,便全都砍掉了,种上了麦冬。再放肆的人,总不能像小狗一样在上面打滚儿吧。情侣牵着手的时候,还不敢大方的走在校园,走在街头。生怕会被老师、家长,熟人什么的发现。在街上,都是各走一边,像互不认识的人一样。于是,河边,河岸的玉米地,学校对面的山,都成了情侣们的乐园。在路上走的时候,常会让人眼前一羞。没人去打扰他们,尴尬的场面也难以观看,在学校举行晚会的时候,还有个默契,把荧光棒折成一个圈,戴在手上。两个圈的,就是有对象的人了。一个圈的,就代表着“单身可撩”,在人海中等着遇到另一半。一场晚会,不在于节目有多少人叫好,有多少人观看,在于让多少人在操场上脱了单。谈到谈恋爱这个问题,我在当时还会脸红害羞。牵手,拥抱,就是我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了。再说了,初中我也没成为过谁的男朋友。河岸的玉米地里有情侣卿卿我我,农民伯伯见了便吼他们。男生还还击“闹啥子闹,生理需要”。这件事,是生物老师在班上讲给我们听的。说学生在这个年纪,不自尊自爱。而那些进了医院妇产科,默默退了学的女生,则更是败坏了自己的名声。记得有一对在学校谈恋爱的情侣,被带进了安保处进行“思想教育”。男生挨了打,女生,也挨了顿打。边挨打还边在说“我不耍朋友了,我再也不耍朋友了。”以暴力教育来压抑青春成长的心性,终究,只起到了一时的作用。
多年后,听闻谁谁谁和谁谁谁结婚了。大家都很惊讶,他们谈恋爱居然谈了这么久,还一路谈到了婚嫁。有的人抱着随意的态度,有的人很认真。在那个时候,就遇见了自己的一生。大概,只是比太多人,遇见得早一些罢了吧。
好学生和坏学生,其实似乎没那么明显的界限。成绩好的,也会打架抽烟。那些自认为混社会的,也不一定就打架抽烟。学习好的学生看不起“混”的学生,觉得他们没有前途。“混”的学生,看不起学习好的学生,认为他们只会死读书,别无是处。在那个互相看不惯的校园里,就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扰。认为对方不是和自己一路的人,其实从那个时候,大家就真的不是一路的人了。到初中快毕业的时候,我真的很庆幸自己能离开这儿了。我常说这是个乌烟瘴气的烂学校,哪哪哪都不好,有我那么多的看不惯的人、事、物。只有离开,才能摆脱。而在那个时候,同学们开始为了第一次人生的选择犯了愁。校园开始变得平静,平静下也充满了躁动。毕业之后,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对于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太多,其实也就那样吧。只是,当时的一张毕业留念照片,记录下了我初中发型最酷的瞬间。这一点,我还是很满意的。中考的时候,我知道,当初和我在一起的这一大群人,就要在这堂考试之后分开了。这一场中考,一个年级约1000人,十分之一的人进了高中学校。其他的人,有联系的人知道去向。没有联系的人,就真的失联了。班上一个男同学,至今无人知晓他这些年的动静。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一个青草蔓延过青春的夏天,我到底还会不会去怀念?当那间坐了三年的教室,学生清空了东西之后,锁上了门,也就结束了我的初中时代。我们班上几个玩得好的同学,那天在街上逛来逛去。那一回,也就是最后一次,这些人聚在一起了。如果他们现在的样子变了,我还需要很努力地去进行辨认。那天晚上,我们坐在烧烤摊,吃了烤串,喝了啤酒。初中的我,也就两瓶雪花啤酒的酒量。夜深了,就各自就睡去了。我们从那里毕业,就再也不是那所学校的学生了。当时毕业了虽然这样想,但是从一个学校毕业,你就一直是那所学校的学生。那所学校,因为一个年级的毕业,清净了许多,但它还会热闹起来。“铁打的学校,流水的学生”,这样来说,倒也合适。领毕业证的那天,我抚摸着栏杆,沿着跑道一直向前走,经历过的事,历历在目,也绝不回头。时间,似乎在你想让它快一点的时候,它就变得很慢。在你想让它慢一点的时候,又匆匆地流逝了。时间是个调皮的小精灵,总喜欢和人对着干。我承认我对我的初中没有过多的留恋,甚至不愿意向不熟知的人提及我是从那里毕业的。学校没有给予我们光荣,我们也没有让学校感到光荣。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分明对一些事情记得那么清楚。对一些细节,都还能够轻易地描述出来。或许就是在那个学校,我变得胆大开朗,敢说假话哄骗别人。明明自己也曾参与过的事,还能够巧妙脱身。也知道做事圆滑一点,是处世之道的一种。曾经抱怨过的乌烟瘴气,也只能是在回忆里继续自己的怨意。
在这之后,我很少回那所初中学校去走一走,看一看。对其他毕业的学校,也是如此。我认为,从一个学校毕业了,那就不再是属于你的学校了。你再回去,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些人了。即使老师还在,他上课也不会抽你起来回答问题了。学校在你毕业之后,新建得再好,也不是你上课和娱乐的天地了。我们只能在回忆里,让自己再重来一遍,说着“我们当初......那个时候......”这之类的话来提醒自己,你已经毕业了。过年之后,初中同学朋友聚了一聚,去了趟初中时的校园。河边早已经修起了滨河路,供人们散步。河岸边的庄稼地,已经被一排排的楼房所占据。学校扩建了,校门换位置了,学校名字也换了。校门看起来,更气派了。学校修了新的教学楼和宿舍楼,新增了塑胶篮球场,铺了塑胶跑道。再怎样,跑道也有两百米了吧!教学楼的一侧,还修建了个读书角,有小亭子和走廊。我想,这应该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还在这个学校读书的同学莫要辜负了这大好的时光。有同学说起“这些初中生的个头好小啊”,其实当初,我们的个头也很小啊。穿着白色臃肿校服路过我们身旁的初中学生,还不时瞟我们几眼。整个校园看起来是一片干净、整洁。遇到了当初的老师,我们会主动打招呼,目光也不会再去躲闪,显得十分自然。老师微笑着点头致意走开后,时不时还回头,应该是在想着“这是我的哪一届学生啊?我教过他吗?他姓什么啊”
在操场上站立了一下会儿后,我就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他们似乎有些不舍,还在找寻当初的那个你我。这里差不多能变的都变了,又有什么好留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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