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连队整建制转到太原新店砖厂,我被分在一车间成品工段当出窑工,一同分来的还有张润成(小锁子)、郭生计(锅盖)、张其慧(其小)、姚玉民(小姚子)、张先贵(面头)等战友。
出窑工是全车间也是全厂最苦最累的工种,每天有定额,一下也不歇,得足足用五六个小时才能完成4500块砖的定额,干到后面,脸上一层汗一层灰的摞着好多层,自已也找不见自己的脸,一天下来,早就没脸见人了。脏累也就算了,关键是出窑工段还没有女工,干活没有精神力量方面的支撑,全是靠肉体硬硬地消耗,所以苦累的还有些辛酸。出窑工因此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发邪火,人家就骂我们,这些货们是从窑子出来的,尽是毛驴脾胃,其实问题就出在这上面。
干了一段时间,我们几个悲愤交加骂道,去他妈的!怎么就只管让我们几个干这个?于是就相跟着去找工段长胡昌河,要求和半成品工段的人也换换工种,胡昌河嘴角挂着烟,乜斜着眼喝道,想换工种?看看你们一个个球毛鬼胎、圪莠打蛋的样,能让你们去半成品那里?胡昌河一走,我们都没好气地互相对骂起来,瞅你这个缩着脖子,筒起袖子的球是样,跟上你们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眺望着人家半成品工段那里,炮声阵阵,机器隆隆,红旗招展,歌声起伏。上级机关一来人就会到站在那里,先是叉着腰随后又理理头发,就感叹真是“批林批孔结硕果,砖厂儿女情豪迈”。对此,我们只能干看着羡慕人家,但轮不上自已“情豪迈”也认了,但半成品工段的有男有女,时间一长立刻显现出搞对象的优势,这就令我们非常恼火,有时看到他们上下班成双成对、比翼双飞地的走着,气不打一处来,总想找茬收拾收拾他们,但人家人多,只得咬咬牙算了。
我们出窑班围着轮窑转,这轮窑有58个门洞,洞洞相通,迥转无穷,向里看,幽境风长,向外看,洞天云驰。很快,半成品工段里有些搞对象的就发现在轮窑里约会很有情调。我接连二三的碰到这种事,因为离的很近,清清楚楚看着人家两人抱着在脸上啃,口水抹的满脸都是。好长时间里,那个情景在脑海不散,晚上翻来覆去开始失眠,心如小老鼠抓挠一般,明白自已是受了刺激了。
当然,这种受刺激的事情不会是光让我碰到,锅盖,小锁子,张其慧也都碰上过。大家一交换情况,立刻感到事态很严重,人家都动手了,咱们自已也有搞对象,娶老婆的需要,这样下去,人家都搞走了,怎么办?小锁子蹲在地上马上算了笔账,说按咱们车间现有男女比例看,男少女多,平均下来,每个男的可以平均到1.32个女的,大家一听松口气说,富富有余么,虚惊一埸。我皱着眉头说,不大对吧,小锁子你是不是只算连队的没含老砖厂的男工?小锁子说是啊。我说,这就有问题,都是自己阶级兄弟,怎能厚此薄彼呢?况且我们都是共产主义者,心胸不能太狭隘了。我说张其慧你再重新算一次,要把车间全部男的都算上,只要本人不是地富反坏右分子的,就不要漏下。张其慧的计算结果马上就出来了,这下每个男工才平均到0.76个女人。大家一看,脸色凝重起来,形势不容乐观。
锅盖冷冷地看着我们算帳,插些风凉话,说我名下的0.76的女人指标就不要了,分给你们三个人都凑个整女人。大家说,平白无故,谁沾你的便宜。锅盖说我是真话,我早在外头搞了一个,外头毕竟好骗些。大家正色道,锅盖你怎么是这种人啊。转过话头,我说后头算出的数据要严格保密,防止扩散,免得引起群众不必要的恐慌。
基本数据一明了,我们决定马上行起来,不能等了,也不敢等了,具体到如何动手,原考虑是各自为阵,各搞各的,这种做法的好处是声势大,不好处是容易失控。议来议去最后形成了共识,集中一点集中力量,创出经验带动全局。谁来带头呢?锅盖在外的骗局还没结束,当然就不能安排他了。小锁子说大调你带头吧,我说我是大家的头,这种事情哪有领导抢先的。最后小锁子与张其慧通过锤子剪子布决定了由张其慧先动手。
大家开始为张其慧选个下手的目标,小锁子说那个郑爱琪怎么样?张其慧眉开眼笑说好,好。但锅盖马上表示反对,说既然是开头,就应找个容易的下手。我也同意锅盖的意见,又说总感觉郑爱琪太爱穿戴打扮,脖子里还爱斜扎个小花巾,不要小看这些作派,却反映出她不象我们无产阶级阵营里的人。我扫视大家一下,接着说同志们啊,不能丧失立埸,这个永远含糊不得。这时埸面鸦雀无声,再看大家,脸上一片庄重,露出了坚毅的目光。
稍倾,锅盖拍拍脑袋,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个就在咱们眼下,给咱们轮窑掏风洞(清理风道口)的那个韩宝苹怎么样?大家说,这个朴实,一年到头就没见换过衣服,还经常是看见用袖子擦鼻涕的那个。张其慧显然有些不情愿,就说再提几个选选。大家说不敢多了,多了眼就花了。于是大家就苦口婆心的给他讲道理,做工作,同他一齐畅想和展望未来,帮助他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婚姻观,直至他同意了为止。
一连好多天听不到张其慧对韩宝苹下手的动静,张其慧每天按部就步的上下班,出窑、洗涮。我们都忍不住了,追问他下手了没有?张其慧搔搔头说,跟了几次,感觉宝苹这人挺善的,挺老实的,实在是下不了手。大家就骂道,妈的,又不是叫你暗杀她,还下不了手,真是完蛋货!张其慧堆上笑脸说,好,好!我再调整一下感觉,反正要下手,干脆就狠点,给大伙一个交待。大家一听又慌了,紧張地追问张其慧“狠点”是什么意思,你可别乱来,胡来!
没等到张其慧下手,韩宝苹却发生了意外,她一个人住单身宿舍,夜里火炉子焐出煤气,门窗又紧闭着。星期一早上,等她一齐掏风洞老赵头等来等去不见她,猛然感觉不对劲,便使劲踹开门,一看知道是被煤气熏着了,厂里急忙送城里去抢救。
上班时,我们还在议论韩宝苹此事,张其慧星期日回了家不知这个情况,一上班听到我们片言片语说韩宝苹被送医院抢救如何如何,他瞪着眼吃惊地问,这是谁抢在前头了?下得这么狠的手,大家一时接不上他的话头,盯着他看了一阵,告诉他是“火炉子”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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