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鸡起舞,是说西晋时一个叫祖逖的人,为了实现复国的理想抱负,每天听到鸡叫声就起来舞剑,后来终成大器,实现自己报效国家的理想抱负。
闻鸡起舞用来形容一个人勤奋刻苦,发奋图强。如果祖逖听到鸡叫声起床说明勤奋,那是不是也从一个侧面说明鸡很勤快?
平时我们形容一个人勤奋时,常用“起得比鸡还早”来形容。凡此种种,足以说明:鸡是一种很勤快的动物。
现在已经很难听到鸡鸣狗叫了,小时候在村里,那是最常见的声音。
狗叫声总带给人一种不安,尤其是在深夜响起时,让人感觉心惊肉跳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相比而言,鸡鸣却让人感觉安定。鸡鸣很有规律,大公鸡身上好像定好了闹钟一样,到了一定时间才叫,分为头一遍鸡鸣,第二遍鸡鸣等,时间上很有讲究。
小时候看过一个故事,一个叫周扒皮的地主为了让家里长工更早起床干活就学鸡叫,后来被长工们发现抓住胖揍了一顿。
鸡不像人那样朝令夕改,阴险狡诈,它们不管刮风下雨,四季晨昏,到了时间就准时鸣叫。不会因为睡懒觉就歇一天不叫,或者心情不高兴就晚点儿叫。从这点来看,鸡远比人要忠实可靠得多。
我对鸡有着特殊的感情。
小时候我们家里一直喂鸡,每天早晨,我都是在鸡鸣声里醒来的。冬天的早晨,被窝里太暖和,很容易睡过头,就是鸡鸣声把我喊起来吃饭上学。
虽然那时候客厅里有一只大钟表,到了整点就“咣咣”敲十二下,但不如鸡鸣声来得更响亮更直接,村里人都习惯根据鸡鸣声起床下地干活。
鸡鸣声,代表了黑夜的结束,黎明的到来。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喂着鸡。印象里我们家先后喂过猪,狗,猫,兔子等等。有一年还喂过几只鸭子,但都喂不长。如果其他家禽家畜是过客,那么鸡就是我们家的常客了。
在我那时的观念里,鸡跟我们家的一员一样,记得当时学校让填表,问家里几口人,我差点把鸡都算上。
我们家养鸡直到母亲去世,之前从外面上学回家,一打开院门,看到院子西北角的鸡圈,听到鸡们“咯咯”“咕咕”的声音,就感觉回家了。
母亲喜欢养鸡,每到春天就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那时候母亲就会从集上买回一群小鸡雏。
母亲赶集回来带回来一群小鸡,往地上一放,于是满地都跑着这些长着黄色绒毛的小鸡,远远看去像一地滚动的小黄球儿。
它们眨巴着一双黑豆大小的眼睛,这里啄啄,那里啄啄,“叽叽叽”叫着,对这个新鲜的世界充满好奇。
记得特别小的时候,见到这些长着尖尖嘴巴的小鸡,我都吓得踩到高高的椅子上不敢下地,居高临下看着这些小东西占据院子的大片领土。
母亲扔一把小米在地上,小鸡们就忽地聚在一起,头碰头啄着米粒,一边吃一边“叽叽叽”地叫,好像在说着:“真好吃呀,真好吃!”像一群孩子,好吃的零食都堵不住他们的嘴。
后来看到一篇文章里说,在香港小学生都被叫做“小学鸡”。我们单位旁边就紧邻一所幼儿园和一所小学,每逢课间从窗口望下去,小家伙们聚在一堆儿叽叽喳喳的样子还真像一群啄米吃的小鸡。
渐渐大了点儿,我不再害怕小鸡,并渐渐喜欢上这些可爱的小鸡们,喂鸡时我会在手心里放一把米,让小鸡来啄吃,小鸡轻轻啄米时感觉手心痒痒的。我还会趁机摸摸小鸡的绒毛,太软了,真想把脸贴上去!
在那时的我看来最可怕的事就是看到死小鸡,小鸡们活下来不容易,不是生病就是被老鼠咬死。
平时活蹦乱跳的小鸡我敢摸敢抓,可是死小鸡我却看都不敢看。远远地看着姐姐把死去的小鸡拿出去扔了,心里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心痛,那是对死亡最初的感觉。
小鸡渐渐长大,不能在院里自由自在跑了,因为它们会把鸡屎拉得到处都是,给每天早晨扫院子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父亲为家里的鸡盖了一座新家——鸡圈,外面用网子罩起来,像野外的宿营用的帐篷,里面有一片空地,摆着喂鸡的食槽,盛水的盆子。
最里面,是木棍支起的两层高的架子,供鸡们睡觉,后来读《诗经》读到“鸡栖于埘,日之夕矣”,我就想起我们家的鸡圈。
鸡是极其有时间观念的动物,一到日落时分就乖乖地飞到架子上,剩了两只调皮的鸡在圈里跑两圈,也飞到架子上,和其他鸡们垂下头蜷在一起,等待夜晚的来临。
架子就是鸡睡觉的床,架子下面还垒了两个鸡窝,里面铺了厚厚的麦秸,好比鸡们的豪华套房。那是下蛋鸡的专属套房。
哪只鸡准备下蛋了,就大摇大摆地走进豪华套房,半天功夫就听到那只鸡“咕咕蛋”“咕咕蛋”地叫着钻了出来,叫上老半天,好像在说:“我下蛋了,快来看,看我下了个什么蛋!”唯恐天下不知的样子。
鸡和人一样,也有那好吃懒做的鸡,不但不下蛋,还赖着舒服的鸡窝不出来,让其他下蛋的鸡没地儿下蛋。
这种时候就是母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时候,母亲用她的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哪只鸡是“赖窝鸡”,然后用扫地的笤帚一笤帚把那只鸡从窝里赶出来,一边赶一边数落:“叫你赖窝儿,不下蛋还占着地儿!”
那只赖窝鸡“咯咯咯”地狂叫着狼狈地从鸡窝里逃出来,躲着母亲的笤帚,跑到鸡圈最里面躲起来。
因为有了鸡圈,院子里干净多了,没了斑斑点点的鸡屎,隔壁邻居家没有鸡圈的,家里还是到处都是鸡屎,去他们家玩需要很小心才能不踩到鸡屎。
有了鸡,就有了鸡蛋。每天傍晚,都是收鸡蛋的时候,母亲钻进鸡圈,从鸡窝里掏出三两个鸡蛋,多的时候是五六个,还温温的,带着一两根薄薄的鸡毛。偶尔哪天鸡蛋少了,母亲就会咕哝:“肯定又有鸡偷懒了。”
因为鸡,我们家每天都有鸡蛋吃,母亲煮半锅鸡蛋,我们每人一个煮鸡蛋,母亲称为“手拿鸡蛋”。
我那时不喜欢吃蛋黄,因为干得噎人,每次吃鸡蛋都只吃蛋白。最喜欢吃的就是炒鸡蛋,炒鸡蛋要午饭才能吃到,金黄诱人,香得没边儿。
这么多鸡,喂起来是个麻烦事,特别小的时候,都是母亲姐姐喂鸡,等我到年龄了,喂鸡的差事就传给了我。在姐妹里,我恐怕是喂鸡喂得最久的一个,所以我和鸡的感情也最深。
每天早晨一吃过早饭,就开始喂鸡,用剩饭拌了磨面时脱下来的麸皮,剁一些菜园里种的菜叶,要剁碎鸡才好消化,把这一切加上水拌在一起就是鸡食了。
别小看这看似简单的拌鸡食,做不好了也会影响鸡的生活质量,哪天看到鸡们拉稀屎了,母亲就能推断出:“今天鸡食儿是不是拌稀了?”喂得好,鸡们才有力气下更多蛋。
鸡和人一样,一天也是三顿饭,时间和我们吃饭时间一样,所以我觉得鸡和人很像。不过我们吃饭,鸡吃我们的剩饭。这样,剩饭有了用武之地,既不浪费还能收获鸡蛋,怪不得母亲年年都要喂鸡,一茬接着一茬,一直喂到她不能再喂。
因为和鸡接触最多,每天至少喂三次,看很多遍,我渐渐也能看出哪只鸡更漂亮,哪只鸡脾气不好,还能将鸡与村里小女孩对上号:这只鸡长得比较像谁,那只鸡长得跟谁很像——就差给每只鸡起个名字了。
我们家的鸡只喂来下蛋,老了就卖给鸡贩子,很少杀鸡吃,问母亲,她说杀鸡太麻烦,但我想其中可能也有不舍得的原因吧。这些鸡喂了好几年,多少都有些感情,怎么忍心杀掉它们?哪怕卖给鸡贩子,也比自己杀鸡好过一点儿。
不是每家都像母亲这样细心照料鸡,别人家的鸡大都没有鸡圈,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飞到房上,墙头,到处拉鸡屎,特别没规矩。估计那些鸡也没得到过母亲这样细心的照料,丢的丢,死的死,别说下蛋了。
七八岁那一年,隔壁阿梅家喂的十几只鸡不知什么原因都死了,鸡都半大了。阿梅家人就把那些鸡都炖了,隔着院墙我都能闻到炖鸡的香味儿,真香啊,我从没闻过那么香的鸡,香得我现在都忍不住咽口水。
那是唯一一次我盼着我们家的鸡也死了,尽管那种想法现在都觉得充满罪恶感。
母亲不在后,家里也再没喂过鸡,没了鸡的院子少了很多声音,少了一些家的味道。
又是春天,街头开始有了卖小鸡雏的,染成各种颜色,在笼子里“叽叽喳喳”叫着。不知它们会被哪个孩子买走,被当做玩具玩耍,等不到长大那一天就死去了。
我从来不买街头的小鸡,哪怕孩子吵着要,也没有买过,如果不能善待幼小的生命,也不要看着它们在我面前死去,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怀念曾经闻鸡起舞的岁月。
20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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