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送绰号
每个小孩都是神奇的精灵怪。
跟我一起出游的两个小屁孩也是。一个是妹妹的女儿,姓徐,十一岁;一个是弟弟的女儿,十岁,姓孙。
两个在自己家都是占山为王的主儿。
这趟南游,一路给她俩当保姆,我亏大发了。
俩姐妹这个叫我“大姨”那个叫我“大姑”,很混乱。两天以后,十岁的侄女赐给我一个统一的号“大姨姑”。
十一岁的外甥女主说:“大姑姨也可以。”
侄女原地转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大姑姨!大姨姑!”然后转回来说到:“大姑姨多得劲儿,大姨姑多别扭!”
我看了这个精灵怪一眼:没看出来,人不大,鬼主意多。
他们送我一个号,我也送她们一个我叫起来方便的号:徐小怪,孙小怪。
2 温厚的徐小怪
自从我们移驾南京,我退居二线,阿源顺理成章成了掌门人。每一天去哪里,玩什么,用多长时间,走哪些路线,哪里有风格特色,哪是特色美食,他都一手操办。
徐小怪跟谁在一起就靠谁,从众心理天生强大。四人每天出行,高高壮壮的徐小怪习惯于跟高个子的阿源挽着手走在最前面。从后面看去,兄妹两个相亲相爱,手挽着手,亲密无间。
徐小怪动脑子,钻研问题的事上犯懒。去明故宫,明孝陵,明孝陵博物院,美龄宫,这些地方的陈列和说明,她都不关心。她懒得费心思去看,只东跑西颠,看热闹。但跟我们中哪一个发生点不快轻易不翻脸,不闹脾气。
有次我只顾看光景,不小心撞了她,她没像孙小怪那样翻白眼,拉长脸,只伸手轻轻拍我屁屁一下,以示惩戒。她挺会把握分寸的。
说她不爱动脑子吧,其实也不完全对,我们去吃饭,我落了围巾,她偷偷帮我捡着。我们走过的路她都能准确无误的记着。我们找路找饭店她都能看到我们忽略的东西。吃饭不娇气尤其是个优点,呼噜呼噜一口气吃个底朝天,不像孙小怪磨磨蹭蹭半天吃不了半碗饭。每天晚上回饭店,都先跑到厕所一边蹲坑,一边用自己会打电话的手表跟她妈汇报一天的行程。这是她妈妈走之前做了要求的,她自始至终都照着做了。孙小怪自己带着手机,却只打了一个电话,此后再也没看她打过。
徐小怪这样温厚的小女子,宜家宜室,在人群里会有很好的人缘。
其实她也有自己的小狡猾和小脾气。
夜游南艺那晚,她和阿源走在后面,她不知怎么得罪了阿源。阿源一开始嚷嚷着让她道歉,她没道歉。阿源急了,追着她,又捉她两只手,面对面逼她道歉,她尽管一脸抱歉的样子,嘴上可自始至终不肯说对不起。
这种温厚的倔强,固执得让人没办法改变,却也让人没办法真生气。
过不了一会儿,她又憨憨笑着,贴到阿源身边说说笑笑了。
徐小怪温厚,孙小怪尖刻。
3 会独处的孙小怪
只要外出,前面走着手拉手的阿源和徐小怪,我走在中间,后面才是孙小怪。她最喜欢落在最后面,像小尾巴一样。有时候怕她走丢了,也有时候会可怜她孤零零一个小人走在后头,于心不忍,我特意走慢一点跟她一起并排走,但过不了一会儿,她不知不觉又磨磨蹭蹭走到最后面去了。而可怜孤单只是我主观臆断,人家自己并非如此。
我冷眼旁观,她不仅不觉得孤单寂寞,还十分享受这种独处。一边走着路,脑袋里大概一边还在神游八荒,她时常或露出会心的一笑,或蹙着眉头神思恍惚。有一次,她不知在路边哪里摘到一枚四叶草,一路放在手心上念念有词,完全沉浸在别人不知道的世界里。
精灵怪的世界别人不懂。
四个人的小团体里,我是她的姑姑,走到哪里都最先伸着脖子去找这个孙小主,生怕把这个小不点搞丢了。
我不止一次心惊胆颤的对阿源说:“咱千万别把这个小妹儿搞丢了,弄丢了人,咱不用活了!”
这个小尾巴倒鬼灵精怪。看着她一个人茕茕独行在后面,晚上到处是雪,灯影昏暗,让我经常内疚慢待了她。好几次,我不得不跑回去挽着她的胳膊强行让她跟我们保持一致。她就浑身不得紧,使劲挣脱出去,重新获得自由。但到了十字路口,或者目的地,她一眨眼又立刻出现在我们大家面前,一次也没拉下。
我服了。
4 有棱角的孙小怪
孙小怪爱犯小性子,说话尖刻,不精通人情世故,遇事往往仔细计较半天,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我暗自瞅着,暗自感叹,这脾气,秉性,得理不饶人,还真是我们老孙家一脉传承下来的。谁也认不走。
我明知道自己也有孙小怪同样的怪脾气,自己却实在喜欢不起来。这种棱角分明的性子会硌疼身边的人,很难有好人缘。
四个人里她都谁也不靠。估计她在哪些人群里都是谁也不靠。
去明孝陵的那天早晨坐地铁,我和她挨着坐,我把背包斜抱在怀里,背包靠着了她的胳膊,她浑身别扭劲儿又犯了,开始使劲推搡我,推搡我怀里的背包。她不喜欢别人靠着她,靠一点也不行。我背包装着我们四个人一天的水,卫生纸。被她无端推搡,我心头火起,但又不能怎么样。
恰好这个时候,徐小怪问我:“大姨,你不给蓉蓉梳头吗?”
我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她用不着我,自己就梳了!”
她自己扎头发只学会用皮筋扎两圈,坐火车的路上把短绳皮筋丢了,只剩一条需绕三圈才能扎牢固的长皮筋。这几天早晨为了赶时间,都是上了地铁,我才给她扎头发。
我把皮筋给她:“喏,今天自己学着来吧!
她老实不客气,两手抄拢起自己的长发,拿起皮筋往发刷上套。皮筋从右手倒到左手绕发辫套一圈没问题,再从左手倒到右手回套第二圈,也没问题。皮筋绕第三圈的时候,狗血的问题出现了。她的皮筋没有在右手上转一下再套,而是径直倒回第二圈去了。
皮筋松下来,头发散了。
她不甘心,收拢起头发,重新开始套皮筋。还是老问题。第三圈皮筋究竟怎么操作,饶是她鬼灵精怪也遭遇了瓶颈。
徐小怪在旁边,又是嘴上指挥,又是指手画脚,急得抓耳挠腮。最后说:“妹妹,我给你扎吧!”
我对她摆摆手:“不急!不能多绕一道皮筋就学不会扎头发了,让她自己慢慢来。”
下了4号地铁,在站台上等待换乘2号线的时候,我把自己的头发散开,拿过她的皮筋,叫她观察我如何左右手倒换,绕发辫三圈。
然后再让她实践,她一扎,还是老样子,仍绕第三圈出问题。
2号线地铁来了。上了地铁,人很多,没座位。我把自己胸前的獭兔围脖解下一圈,让她用围脖练习扎三圈皮筋。她两手倒来倒去,越发糊涂起来。直到下地铁,也没学会。
人鬼灵精怪,手却是笨得出奇。
上午逛完明孝陵,在景区找了个点吃饭。我们站在路边等去上大号的阿源,孙小主又开始练习扎头发。这一下,她稀里糊涂绕了三圈,歪打正着把皮筋绕对了。我和徐小主抚掌称赞,赶紧给她拍了一张纪念照,美其名曰:处女作。只是头顶上的头发被她狠劲三抹两抹,东一绺西一绺凹凸不平。徐小怪偷笑。我很赏识,称赞是别有一格的新发型。
她呢,一点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直到第二天早晨,再练习扎皮筋,她终于学会扎头发。这咬紧牙,跟自己苦斗的劲叫人敬服。
有棱角也有有棱角的好,是容易受人尊敬的一类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