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国祥 | 双语新解——英语课程家校座谈会上的发言(节选)

关于英语，我也说几句，有些问题可能需要进一步澄清。

第一是关于全人之美课程中英语课程的定位，尤其是在双语学校里，英语课程的定位。大家似乎认为双语学校的英语定位，意思无非就是汉语第一、英语第二。但这样表述只看到了汉语与英语不同的分量，而没有讲出两种语言在学校课程安排中的焦点先后。重要的不是主次，我们连音体美都视为主科，而不是副科，所以用次要来形容英语会引起误解。

课程焦点的先后，大家一定要明白这个概念，因为学校里课程时间是相当有限的，一个孩子在学校里不可能同时把母语和英语作为焦点来学习，以同样的高度来要求。汉语既是我们的母语，我们又生活在汉语汉字的环境中，无论从文化认同还是学习效率讲，我们理所当然选择优先学习汉语、突破汉语。

当汉语达到了一定的标准，达到了一定高度，那时候孩子和家长就可以考虑，汉语是不是还要继续大力度地提升？或者，是到决定把英语学习当成语言学习的新焦点的时候了？甚至有没有可能通过加大课程量，让英语追上原有母语读写和思维的水准呢？

这是一个价值判断，我个人并不提倡，但绝不反对。学校的选修课程、英语走班制、兴趣特长班，将支持一小部分人选择这条道路。

但是在小学阶段，母语学习还是要成为生命中的第一焦点，我想我们作为中国人对母语应该有这个尊重，有这个珍惜，也有这个信心——也就是通过母语课程，我们在审辨式思维、研究性学习等方面，都足以达到理想的高度。

在初中时期，就学校整体而言，我们仍然是语文大过英语，强过英语。因为这是具体这所学校的定位所决定的，也因为实际上孩子们的思想和精神还没有达到足够的成熟，而母语能够提供的丰富的精神营养，绝不是外语所能替代的。而且毕竟我们是在中国，法律与国情也是必须尊重的。

但是，我们同样尊重有些家庭不一样的诉求，尊重有些孩子不一样的天分。如果有些孩子展示出语言学习的天赋，也就是外语学得特别快、特别好，而且还很热爱，那么我们就要鼓励他们，通过兴趣特长班，通过走班跳级，以及通过寒暑假加强性学习，让自己成为小小翻译家，娴熟双语人。

提醒一下，千万不要孩子哪里差就补哪里，而要他哪里优秀、哪里热爱就发展哪里！大多数情况下，补差，只不过是生命中最大的浪费。

这样，现在大家对我们双语学校的英语课程，可能有了基本的领会和定位，这个领会并不是英语是次要的，英语是不重要的，而是英语不能从一开始就跟汉语去争夺母语的地位。一个保姆，在孩子小时候去跟亲妈争什么地位？汉语汉字，应该是TA的母乳啊，那也就是说，TA的核心精神，应该是由汉语汉字喂养长大的，是不是？但是TA有个保姆会说英语，于是就让TA慢慢习得了第二语言，这第二语言未来极有可能带给他一个比母语社会更广阔的世界。

但是仍然要再度提醒:一个人思维的深度是由母语的深度决定的，而不是由外语的水平决定的。现在有很多人外语口语和考试都很不错，可是思维品质很差，这不是他们的外语没学好，而是因为他们的中文没学好。语文课程平庸，没思想深度，流利的英语口语只不过是看起来很洋气的花瓶。为什么？因为TA没有根基，我们谁都知道，一个人最根本的思维，最根本的精神，最根本的道德力量，最终奠基于母语！

英语课程并不难，如果说事实上今天我们五六年级A班的孩子现在已经基本达到了初二三的水平的话，那么到他们初三的时候，你可以想象能够抵达怎样的水准。至少对接国际学校的高中并不是问题。

当然，所有的孩子值得这样做吗？需要这样做吗？这是更重要的问题！

有些家长担心孩子能不能跟得上公立学校的英语水平。我觉得这要求实在太低了！为什么会有这么低的标准？因为他发现我们的孩子考不了公立学校的试卷。如果用同样的逻辑去看我们123年级的语文，那你同样可以得出我们应该担心孩子的语文比不上公立学校的结论。海量阅读关、自动化阅读关没过之前，我们的学生不要说在考试上，甚至在某些素养上，看起来都未必有优势。因为他们是冲考试去的，你只要直奔考试而去，天天操练考试，短时间内一定会比别人要考得好。但大家在语文上毫不担心，因为素养与内功日益在显现——虽然才短短不到两年时间，离我们理想的课程设计，还差得很远。

为什么语文课程速上教材不担心，英语课程同样上晨诵、讲故事、演童话剧，没细细过教材，大家就担心了？

这就引出了第二个问题，课程原理，或者说学语言的基本原理。所有语言学习的基本规律是相似的:第一个阶段要足够丰富、足够浪漫，丰富浪漫的不是文字，而是语言。而且是意义丰盈的语言，它一定是故事或者儿歌。除了生活场景、现场对话，还有电影啊，童话啊——都是有声音的，一定是有声音的，活灵活现的，甚至有画面辅助的故事。这样的语言学习要多久？要多少量？我的意见是:如果可能，最多都不为多！而如果我们的孩子在幼儿园没学过英语，那么设想一下，在一二年级，我们的课程重心应该放在哪里？对，就是应该语音为主，而且这个语音要伴随着夸张的动作，必须要跟活生生的表情结合起来。而Phonics系统是伴随着语言文字，作为工具而出现的，它不能早于语言，不能先工具后语言。就像汉语学习中，学习的顺序不能是先拼音、再汉字，最后才是文章和故事。

最初，由语音、语气、语调、表情、动作和画面，包括必要的指指点点，共同完成了第一个(第一波)充满着意蕴的故事，或者交流场景。这里没有独立存在的单词。单词在句子里，后于句子。句子在场景中，后于场景。我们中曾有人背诵默写了近12年的单词，但是学到了真正的英语了吗？句子，单词，语法，这些精确的学习是重要的第二步，而且仍然不能丧失丰富的背景。所以一二年级，千万不要把时间花听写单词这类事情上。应该把这个时间留给生动的语音，生动的故事，让他们在语言的洪流中，慢慢感受到这种语言的根基和生动性。然后慢慢过渡到以Phonics系统为焦点，以字面阅读为焦点，以分析思考为焦点——这些就是精确阶段的意思。

其实我们已经在讨论第三个问题，英语课程设计。依据刚才的原理，再参照语文课程，我们大致可以窥见英语课程的框架。只不过规模比语文小一些，时间比语文晚一些。

目前我们有两种思路。

一种以朗文作为教材，而英语组认为朗文已经具备足够的丰富性，那么我们就只需要补充少量的英文歌曲、英语电影、英语童话剧，以及Phonics系统。

这已经足够！

作为一个系统朗文本身已经足够，所以我们与其说是补充，更多的不如说是替代。也就是说一旦添加，就意味着必然要在教材上跳跃，因为我们补充进去的东西，是这个教材中局部内容的更佳替代。我们有些家长不明白这个道理，说教材都没讲完，其实教材无非就是学习的材料，它是完全可以用无数替代者替代的。

还有一种是以国家教材为基础，像语文那样建构起一个完整的灵活的大系统。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理想框架。但是它对老师的要求会更高——看看我们的语文课程你就知道原因。我们的语文老师如果是一个新老师，或者刚从外面体制内转进来的，那么我们的课程都能让他崩溃。我们今天留存下来的语文老师，是曾在培训下了极大的功夫的。而在英语课程这一块上难度就更大了，所以那只能是我的课程假设，在理想状态之下，它终将和语文课程一样完美。但不是今天，也不急于在今天实现。有人说国内教材太幼稚，太简单了，但一个完美自由的课程，要的就是最简单的教材——就像我们语文，用的是这个教材，但做了何等丰富的课程？教材难度大，分量足，课程的自由度、丰富性自然就反而降低。

这第二条路，难度更大，但是大家知道原理是一模一样的。各校英语组目前能做什么，我是会尊重每一所学校，每一个教研团队，每一个英语老师的。只不过这两套体系都是由丰富浪漫而走向精确的，这是我们南明教育的教育学原理，也是我们宣讲过的承诺，它和最终要抵达的高度一样，是我们需要默认遵守的。默认遵守的理念，还有诸如反对死记硬背，不相信快速学习，只相信沉浸、体验、摄入量、意义的提取和表达。

第四个问题，是今天晨山双语英语课程的困难。这个困难用一句话表述，就是同一间教室里学生英语水平的高下差别，比天壤之别还要大！有进三年级前没学过一天英语的，有一二年级口语已经超过五六年级的，有英语阅读水平基本和汉语阅读持平的，有一上英语课就习得性无助变成傻瓜的……

没有老师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进行有效的同步教学，小组帮教、同学互助都不是我们想采取的方法，我们知道它们华而不实的后果。

所以目前唯一可行的设想是全校英语走读，分段位选班——在考察的基础上，学生有限度地自由挑选。谁想跳级，就利用假期自己去完成挑战。

让所有的同学在自己的合适起点上开始学习，让每个童话剧主角的竞选有足够优秀的对手，让一部分学生先富起来、先飞起来，但也尊重个别只想用最少时间学英语，获得许可的最低限度的英语水平的同学——我相信，那样的孩子，可能远比把时间过多消耗在英语学习上的同学，有更为辽阔的前程。

至于具体的操作方法，问题避免等，今天暂时不作讨论，那毕竟只是些方法上的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