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公子以为即将困死狱中,谁知大哥二哥贿赂了狱卒,救了他出来。换装后的三兄弟大摇大摆地在宫城里行走,遇美女而尾随之,遇禁军则躲避之。洗澡时出了篓子,搅得宫城鸡飞狗跳,三兄弟跑到后山的墓地,险些被抓住。
巡防的南洲过了午时才回来,得知后院墓地进了三个贼,也有些不淡定。派去瀚海的禁军已经抽去了十之五六,留在宫里守戒的侍卫就更少了,父王和丞相已为北方忙得焦头烂额,不能再去打扰他们。
于是他带了二十名侍卫,进了墓地搜查。德龄也想跟去,被训斥回去了。日色偏西,南洲还没出来。
红亭自上午见到郭家三兄弟后就忧心忡忡,她不清楚主子下一步的计划,又觉得此时是劫持千屿最佳的时机。王子不在,公主也不在,至于那个小蝶,更是没有威胁。
她站在屿儿和小蝶身边,听着俩女孩聊天。小蝶是个意志坚强的孩子,一言一行都充满了活力,千屿就不一样了,她努力装出那份开朗,可有时候根本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一个真正生活在幸福中的孩子,和一个连父母都忍心抛弃,除了依靠王子没有任何能力的附庸,这是两份完全不同的人生。
就算瀚海城遭难,哪怕父母就此殒命,小蝶依旧能站得起来。而屿儿,红亭看不透,猜不透,纯然是一副没心眼的模样。但红亭听说,千屿是杀害无宴的凶手。虽然南洲王子极力证明了她的清白,可是凶手仍旧没有寻到。
这么一个,伪装成纯真,可爱,甚至有些太过幼稚的孩子,南洲王子是鬼迷了心窍,才会相信她。
红亭时时刻刻观察着千屿。
陷入沉思的红亭两眼怔怔,小蝶和屿儿都察觉到她的安静。屿儿挥挥手让红亭回神,甜甜笑,“姐姐想什么那么入神呀?”
小蝶眯了眯眼睛。红亭抿住嘴角,“民女有些困了。”
屿儿摆摆手,“姐姐去睡吧,我和小蝶姐姐玩。”红亭瞧瞧小蝶,小蝶微微一笑,千屿则拿起桌上的坚果吃了起来。
红亭刚离开,小蝶就握住屿儿的手腕,低声道,“红亭姐姐不是宫里人,对不对?”
屿儿点头,“她是来给我治眼睛的呀。”她指指自己双眼,往嘴巴里喂吃的,“滴了几天药就好了,很神奇。”
小蝶怀疑,一想屿儿之前的反常,南洲王兄的避而不谈,似乎都在掩盖千屿的身份,遂没有多问,只好道,“嗯,好了就好。”
屿儿抓一把香榧子给她,叫小蝶也吃。
深秋多雨,下午太阳就不见了,平海城一半昏暗一半明亮,红亭乔装了一番,借口给千屿采买药材,就出了宫。
她要去下三街此间有人客栈找国君。
下三街在西城区,离城中央驿馆不远,两个巷子,吃一碗面的时间就到了。这条街鸡飞狗跳,紧挨着三香街那腌臜地,臭的豆腐,脚丫子,泔水,咸菜,污水都交缠在一块儿,香的烤鱼,炒栗子,香氛,手帕,盆花驱也驱不走那臭味,挑着担子买卖货物的老汉大汗淋漓,条石板湿滑多青苔,他们走得稳稳当当。从这热闹的人中间穿过,经过一家药店铺子,此间有人客栈的招牌跃入眼帘。
这家店开得隐蔽,像是岸边绿绿的水草里一朵黄色的小花。灰灰窄窄的一扇门,一堵窄小的厅柜——只做住宿的生意——红亭进来就关上门,伙计在里面打盹儿,腾腾腾走上二楼,沿着走廊走到底,小心地推开破旧的木门,露出悬空的木梯。每次爬上爬下她都担心木梯会断,迈出脚,翻过身,窸窸窣窣地下去了。
这是一间地下室,堆满了坏掉的木箱,瓷器,吱吱叫的老鼠从脚面上爬过,吓得红亭叫出声。
冷清的嗓音在木箱之中传来,“你来了?”
红亭朝国君走去,一个胡子拉渣的男人,在一条长案桌上摆弄着各种仪器,修长的手指翻飞,将透明的溶液变成蓝色或红色的液体。
他穿着简短的裤装,身前罩着一个白色围裙,沾染了化学试剂而显得斑驳不堪。
红亭支吾,“子容和他两个大哥,闯进二王子寝殿后那块墓地去了。”
“我想,这是不是劫持那丫头的好时机。”
男人低头瞧着手中的烧杯,微微思索道,“你跟伯母一块行动,她待会儿就回来。至于子容他们三个,暂时别管。”
说完这些话,他就埋头处理试剂去了,红亭望着他面前堆满的烧杯试管,心底犹犹豫豫的,“主子,您做这些,有用吗?”
岛国人才辈出,最近一阵风地研究物质和宇宙的关系。红亭觉得还是解决饿肚子的现实问题比较实在。
摇摇试剂,国君感慨,“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主子,你自己是个独立的人,就不要放弃思考嘛。”
一个大玻璃瓶里装着一团黑乎乎的赤朦。红亭见他切分了一小节,丢进黄色的溶液里,挣扎了几番就没动静了。
国君微微一笑,“大功告成。”
莲珠岛国大概和大陆的国家很不一样,它们缺乏种植粮食的土地,也没有足够的水源供给,除了美丽的沙滩和岛景,大约没什么人愿意在这里定居。以前,大陆的国家会将犯人流放到这些岛国,让他们自生自灭,一两百年,竟也形成了自己的文化。这里日照时间长,肌肤晒得黝黑黝黑,气温也高,没有什么春夏秋冬之分。岛上不乏能人志士,居住的房屋,节约着饮水,再加嫁接引种的粮食,人口日渐增长。
等到国君接管的时候,岛内已有发达且独特的人文生态。相比之下,大陆就落后了。如今莲珠岛国和大陆做生意,收益丰盈,南边的诸侯国一直瞧不起他们,动辄围捕小岛,劫掠不断。
至于赤朦,这是人人皆惧的存在。它比死神更可怕,也比死神更无情。它是植物和昆虫的变种,有着极为锋利和纠缠的筋丝,任何环境都能繁殖,数量一夜能增长到百万。
想称霸的国家,都要灭之而后快。唯一能阻挡它的东西,就是羿族人骨灰中一种特别的物质。
国君想搞清楚的,就是这个。
红亭回到楼上,婉儿已经回来了,她俩约定好夜里趁着二王子外出巡防时劫持千屿,将她带回这里做实验。
迷失在墓地密林中的三兄弟没那么好运,往深处跑了一截,两脚踏空滚了下去,醒来时发觉自己掉进深沟,陷在一层薄薄的黑色粘液里。
湿滑粘稠,无比恶心的手感。也得亏这恶心的东西托垫着,三兄弟都没受伤。子言摔得不稳当,面朝下吃了一嘴巴黑乎乎的粘液。
挣扎着起来,望望一线天,兴许能爬上去,三兄弟齐心合力,还差半寸够着地面,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截树根,忙欢喜地抓紧,一身臭汗地爬了出来。
一圈长矛立即对准了他们。南洲从一边冒出来,瞧着他们一身脏污,直摆头,“这可是抓一送俩呀,容公子,他俩是什么人哪?”
郭子容尴尬不已,直摆手,“王子息怒。”
南洲捋捋袖子,“本王不生气。”下一刻就变了脸,“把这三人拉到广场,斩首示众!”
是被赤朦袭城的事糟了心,也是被瀚海围困乱了神,加上日夜颠倒,南洲脾气最近变得喜怒无常。押着三人从景阳殿经过,惊得刚回宫的红亭花容失色。千屿听着外头闹哄哄的,出来一瞧,南洲提着剑,满脸怒气,禁军押着三个灰溜溜的人往远处去了。
“这是要干什么?”她问小蝶。小蝶只能猜个大概,“大概就是逃到后山的贼人吧,表哥抓到了他们。”
千屿好奇,“抓到了会怎么样?放了他们吗?
小蝶嘟嘟嘴,“怎么可能——也许收监,也许处死吧。”
屿儿听得一惊,“南洲跟我说他从来不杀人的。”
小蝶眯起眼,露出讽刺的笑容,对千屿一字一顿道,“这种话你也信?表哥可能是喜欢你,所以在你面前一派温柔善良。可是你别忘了,他是王子,有一天,他会成为这个王朝的主人。”
“所以,你不要天真,他的手上,迟早会沾上鲜血。”
这番话千屿不可接受,也无法理解,回忆里大火的恐惧喷涌而来,南洲,南洲明明是纯良的,他不可能杀人。
小蝶望着她,继续说,“当然,律法只会处死犯法的人。擅闯了后山,这几人肯定要受到重罚。这也不过分吧。”
小蝶这番话刚说完,千屿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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