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

桃花

一

每年的三月，我都会离开大漠，去一个地方看桃花。

那里的桃花没有什么特别，但在我看来，却是天下最美的桃花。

因为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一个人。

一个女人。

二

十八年前，我和她初次相遇，在那片桃花林。

其时，桃花盛开，灼灼其华，美不胜收。她缓缓漫步林间，白衣胜雪，面似桃花，美的令人窒息。

我打马经过，只匆匆一瞥间，便再也忘不了她。

不久，我和她便相爱了，并且爱的很深。

我俩终日在桃林中练剑，喝酒，欢笑，相依相偎，静静看花开花落，观云卷云舒，说开心的话，做快乐的事，仿佛隔离人世，不再问江湖之事。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她告诉了我她的真实身份。她说她叫薛蓉，是城南三十里薛家庄庄主薛灿之女。

我心中一惊，剑眉紧锁。

三

记得娘在临终前说过，我李家有三大仇人，其中两个已是我剑下亡魂，这第三个便正是薛家庄的薛灿。

是夜，桃林中落英缤纷，香气沉浮。天际一轮孤月，清辉熠熠，冷若冰霜。

蓉儿温柔的依偎在我的怀里。我一边喝酒，一边擦拭手中的长剑，神情冷峻，一如剑身折射的寒光。

“怎么了？欢哥。”

“明天我要杀一个人。”

“杀谁？！”

“你爹，薛灿。”

“啊？！欢哥，不要……”

四

翌日，城南三十里树林。

阳光从叶隙间穿过，没有风，周围死一般寂静。

我和薛灿相对而立，沉默良久。

“我知道你和蓉儿的事。”

“那又怎样？”

“能不能放过我？”

“那要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你若放过我，我便将蓉儿许配给你。”

“——拔刀吧，薛灿。”

薛家刀法在江湖上极负盛名。

他的刀势大力沉，刚猛稳健，变化多端，且速度极快，一招一式，隐隐有破空之声。

但是再快也快不过我手中的剑。

三十招后，他的刀法愈加纯熟凌厉，气势汹汹。

我前身微倾，卖出一个破绽，他的刀趁势砍下，将沉未沉之际，我足尖轻点，腾空转身，长剑自上而下，点地而起，顺势一跃，剑尖斜刺，直指他的心窝。

他顿时步法凌乱，慌忙后退。但剑身如影随形，剑气笼罩，他已是避无可避。

恰在此时，一袭红装忽然凭空出现，挡在了他的身前。

我剑势难收，终究还是刺了过去。

一抹鲜血飞溅，瞬间染红了我的眼眸。

“蓉儿……”

“蓉儿……”

我丢下长剑，扑过去紧紧的抱着她。

蓉儿一面看着我，一面凄美的笑着说：“欢…欢哥，求…求…求你，放…放了…我爹，能…死在…你怀里，我…我此生…是…无…无憾的……”

“蓉儿，蓉儿，你醒醒啊，蓉儿……”

五

我将蓉儿葬在了那片桃花林。

那年的桃花开的很美，可我的蓉儿却再也看不到了。

自此之后，我退隐江湖，孤居大漠，只在每年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会来这里看看她。

回去时，我会折下一枝桃花，带回大漠，插在我木屋的门前。

然后，我就不停的练剑，不停的喝酒，直到精疲力尽，没有一丝力气。

等到傍晚起风的时候，我便静静坐在门前，一个人看大漠苍茫，一个人看残阳如血，一个人看桃花飘零，一个人想念另一个人……

如此，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