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当过兵。
但我曾是一个神枪手，那会儿，我还不到当兵的年纪。
我很小就摸过真枪。
在部队的时候（不是我在部队，是父亲在部队，我们一家随军），我们到家属院的后面玩，那里有一个靶场。
我父亲是当官的，认识我的战士就会叫我们过去。
我们可以摸枪，也可以摸子弹。
当然，子弹上膛后不让摸，都是分开摸。
摸着枪的感觉真好！
十五岁，放暑假，和一个同学去“大仓”。
“大仓”是县里过去的人民广场。
我是后转回到县里读书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叫这里“大仓”。
我只知道这里有两个功能：运动会，还有公捕大会。
再后来，发展了，又有了物资交流会。
就是二道贩子拉着外边收的便宜货，来给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开眼界、掏腰包。
我也没见过世面，可是我还小，腰包也掏不出钱来。
但是，只要你对某种东西感兴趣，需要花钱的时候，你总会有办法。
我看上了大仓最角落里一个打枪的。
是气枪，打得是气球。
我和同学一直站在那里看，一个当兵的在打。
打了几枪之后，他对老板说：你这枪有问题，准星没调好…
老板遇见了练家子，交了实底儿：是有点儿，准星偏左一点儿，你试试…
他们是悄悄说的，我听见了，我就站在他们身后。
听见也白搭：没钱。
我看看同学，他看看我；我把手伸进裤兜里掏，使劲掏。
没钱，我自己知道。
我看看他的兜，有了！
他脚边有五毛钱！
我上前一脚踩住钱，开始系鞋带。
鞋带当然没有开，我的眼开了。
其实我不贪财，小时候捡到十块钱，我都还给失主了。
可是我想打枪。
我知道捡到钱应该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于是我把它捡起来。
没人看到我，我把钱交给老板：打五枪！
一毛钱一枪，打中了不要钱；打不中的，打一枪，就一毛。
这种枪不装子弹，装钉子。
一个小钉子，后面缠着线，剪齐了，像个大尾巴。
老板装了子弹，藐视地看着我：打吧。
我瞄准，不对，他刚才说偏左一点儿，我试试。
扣动扳机，“啪”，气球碎了。
老板看看我，又装上子弹；那意思我是蒙的。
我再瞄准，“啪”，又是一个气球被干掉！
旁边的人开始赞叹，我开始得意！
老板不说话，继续装子弹；他在等着我打不中，连续五次不中，他就能挣到我那五毛钱。
我是谁？我小时候摸过真枪实弹。我可是神枪手。
“啪、啪”，前方的布上，一共还有不到二十个气球；我最少干掉十个，没有落空。
老板还没有挣到一毛钱。
他过来了，看看我手里的枪，拿起来看看：枪口卡东西了…
那你修。
他是老江湖，我初出茅庐；我只是枪法好，人不精。
老板把枪架回去，上子弹，我继续；“啪！啪”，两枪出去，气球一个没爆。
我心里明白了：他动手脚了！他对我这个神枪手害怕了！我再这样爆气球，他会赔本。
理解你。
同学不服气：我试试，我还没打…
我大方：好！你来。不过你肯定打不中，因为你没我那两下。
同学不信，“啪！啪！啪！”
三枪结束，气球飘飘，嘲笑他。
老板终于松了口气。
边上的人说：这孩子不行！还是刚才那孩子打得好！
我得意！
老板说：五枪够了！还玩吗？
同学说：不玩了！
我得意：早说了你不行！钱都没了，还玩什么？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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