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炜是我很敬重的一名作家。最近阅读他的作品《护秋之夜》(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年9月第1版)。在这部作品的附录部分,摘录了一些他关于阅读、写作的一些感悟,读后非常受启发。现摘录一些于此,以备自己学习(如需引用请参考原著,这里录入可能有错)。
关于写作
“一部书先是有一粒种植在心里,它会慢慢发芽和生长。”作家要让心内的故事长成大树,才决定是否将它写出来。在这个过程中,“需要耐心,就得等待,就得好好培植它。”他还说,“写长一点的东西从不敢草率,不敢想到了、让一个念头激动了、触动了就写,而是让它在心里多生长几年。”如果“一部分品所需要孕育的气象、蓄炼的内力不够,是万万动不得笔的。”
“一个作家就应该坚持着,挺着,一直写下来。我们没有那么伟岸,但我们可以是很倔犟的。”“作家对文学的爱应该是刻骨铭心的,迷人的艺术总是从这儿来,只要给他时间就行,他有了时间就能办成一些事。”
“我有时要听过一段时间的音乐再写。没有音乐的写作,对我多少就成了一件苦事。只有坐到桌子前,才要关掉音乐。”
“写小说从不用电脑,而是一笔一画写在好的、喜欢的稿纸上。”“小小的电脑荧屏太冷了,它容不下我滚烫的心。写文论之类的,用电脑就行了。而且我从一九八七年就开始了电脑打字。”
“职业气太浓的写作,不会产生真正的好作品。”“最好的作家应该是‘业余的’,写作对于他应该是一次难以遏制的、非得如此不可的冲动,是生命冲动的结果。”“写作一到了职业化,文字就会黏疲,就会无力和平庸。”
“在写作上,我好像没遇到什么瓶颈……只是在克制,在等待——等一个好的状态再写。有时心里不清爽,也不敢动笔,担心把东西写浊了。……心里脏浊,那就全完了。”
“写作这种事,让爱冲动的浅薄人嚷叫起来是容易的,让自尊的方家、让时间认可可并不容易。苏东坡说:‘真人之心,如珠在渊;众人之心,如泡在水。’”
要深入生活
“写作这种事可没有那么简单,这不仅仅是一件室内的雅事和爱好。”“广阔的视野、灵活的章法、天马行空的想象,所有这些,最后都是那些脚踏实地的人才能办到的。最美妙的杜撰技巧,一旦丢掉现实有心,也至多走向三流四流。”
“人与大自然流畅自如地相处并不容易,可是这样下来,对生活就会有另一种理解与表达。”
“心里没有世界和现实,就没有诗。”
“面对喧嚣的世相,要有‘闭关’之力。这其实主要是蓄养内力,炼成自己浑然天成的气象。”
“先锋应该根植于自己的土地,并由此持续和连续地生长出来。我喜欢中国的传统,写意、白描、变形,是这些。”
“通常我没有为一部书去进行采风。我只是有了感动放在心里,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理上睬地让它自己生长。它在心里长不大,就不会是好东西。如果后来忙得把它忘掉了,等于这颗种子在心里死了,那也没什么可惜的,因为它不是良种。”
“大自然可以让人的视野更加开阔,让人超脱于狭隘的物质利益和繁琐的人际关系。”
“别致的美妙的故事应该来自人性最曲折和最深邃处,只有这样的人性的展现,才能纵横交织出一段绝妙的故事。”
关于语言
“令人陶醉的语言艺术会让一个人,让生命,在更深处——在最隐蔽处领悟和沉潜一番。那才是大过瘾大快慰。”
“被文字凝固的美无可比拟。所以作家如果更爱文学——深刻地迷爱,这才是文学继续生长的前提。作家对语言病态般地苛刻追逐,应该不可避免。精准地、一丝不苟、不向任何浮浅廉价的娱乐倾向靠近和妥协,不参与一次性变卖策略的共谋,是文学与整个消费文化分庭抗礼的本钱。”
“真正的作家不是社会问题的表达者,而是语言艺术的痴迷者。这种痴迷者,又是社会中的勇者,因为他在这种痴迷的工作中已经表达出了极大的牺牲精神。”
“文学除了语言也许已经了无他物。语言就是一切。在我眼里,作家只要一息尚存,就要用银匠一般的心态来打造自己的语言。……论一部文学作品,只要语言粗糙,其他即要免谈。……我对文学献出的所有热情,也是从语言开始的。”
“文学是一种语言艺术,……它有想象,它给你艺术的快感,思想的刺激,还有在思想上的抵达,都是通过语言。”“通过语言进入作品。读起来才生动、跳跃,能感到快感、力度。”
“语言出现在视觉里,也是有角度的,甚至有气味、有色彩,……如果这句话的角度是四十五度,下一句仍然是,就成为一条直线了。如果角度能快速调整和变化,动感变强了,语言的舞蹈和狂欢就出现了。坚持高标准的文学写作,是从语言开始的。”
关于阅读
“一部打动我的书,我会一年或几年之后回头再看,不知看多少遍。我把最好的书放在一个专门的地方,不与一般的藏书混淆。……一般不做笔记,因为我不是学者;但是书上有些好的话,很绝的话,还是忍不住要抄下来。某一本书给我的特别感受,我是不会忘记的。它们有时是颜色,有时是气味,有时还是声音……”
“读得懂不同层面不同风味的小说,比写出好小说更难。”
“文学书,我个人愿意读经典的,……无论怎样成熟的作家,都没有权利也不敢把自己隔离在经典之外。……再就是读的书要杂,要广博,不要完全读文学书。”
“好的作品读不进去,其要害不在于想象的生活不够陌生化和神奇化,而在于他没有进入文学的内部,没有进入作家的语言系统。”
关于作家作品
“一个作家气象平凡,他的语言、个性也必然平凡。气象是孕育涵养而成的。”
“在这样一个信息的、市场的、极为势利和多变的时代,写作者寻找一种生活方式和内心的明晰理性是极为重要的,有时甚至是生死攸关的。因为写作者是最为敏感的人,对各种生态丑恶和人性的弱点,对攀附无聊那一套是极为熟悉的。”
“其实作品可以分为两种:会呼吸的和不会呼吸的。前一种是活的,后一种是死的。读者也因此分成了两种,即能够读出这种呼吸和不能够的。文学的杰出与否,其实皆赖于此。”
“一部作品的呼吸律动不仅决定了其长度和情节起伏、章法,而且还直接决定了它是否具有活的生命。中国艺术理论和写作美学中讲的那个‘气’,其实就是在讲作品的呼吸。一呼一吸,就有了生命。”
“一部在气脉中游走的小说,写作者会在它的一呼一吸中走笔。……气随意行,笔到气到,这些笔墨的转折完全不是理性的。”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二十多年来在艺术形式的探索上,花费心力极多的一个写作者,……形式上的固守陈旧,都会影响到内容的生气勃勃,最终沦为一个时期的下品。”
“深刻的思想不裸露在字面上,是内藏的、文字背后的。……要读者自己去慢慢发掘。”
“杰出的作家作品还是要等待时间的鉴别。”
2019年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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