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尹江南
(1)
十六岁,那是一段春心萌动,暗潮汹涌的季节。那时候我们在看《十六岁的花季》这部电视,但也在看《少年犯》这部电影。
十六岁,心中萌动各种各样的渴望。上课时,看着美丽的老师,也能幻想与老师谈场恋爱的场景。
十六岁,仿佛没有苦难,但又在孕育着苦难。所谓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獄都在那时候培育。
无法理解的青春,嗅着女同桌的发香,感觉是世界最美的事。你曾一路跟踪着心仪的女神,但又没有自信上前与女神搭话。于是整个月你都跟踪着,仿佛一个游魂,寻找着自己的魂魄。
终于有一天,你发现你所跟踪的女神,她也会随地吐痰,并且偶尔还会用不太文明的语言骂人。于是你发现女神也是普通人。于是你又找了另外一个女神接着跟踪,你还是如游魂一般,远远的跟着。你很想上前搭话,甚至你也幻想着能摸摸女神的小手,至于牵手亲嘴那是连幻想都不会有的。
有一天早晨,你在公园晨跑,你发现一个你心仪的女孩在公园的某个角落晨读。于是以后每天你都坚持晨跑,并且每天都经过那个角落。不知过了多少天,那女孩走了,你也不再晨跑了。
那时候我们很自信,但那时候的我们又很不自信。同学一句不小心说的话能刺到你的内心,但有时你又能自信满满的对同龄人描画你的未来,描画你的恋爱,也描画你的事业。但这一切都只能是描画,当上课铃响起,一切的不自信又重新回归到你的身上。唉!我们的青春自信就是这样脆弱。
那就是我在新余二中的青春,那时候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回忆,一切都是重复,学习也没长进,仿佛青春就是对时间的消耗。
(2)
十六岁的青春还是有些记忆的,那时候青春的躁动,不停的使我们激起一些想法。
在那群同学当中,卢峰可以说是我们那群同学当中最有想法的一个。
卢峰是瘦高的,但他并不显瘦。他有一张又方又圆的脸,使他显得不是那么瘦。但他一米七五的个子,体重一百斤不到,靠近他时,多少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瘦弱。
卢峰早熟,那时候他那方圆的脸上已经长满了青春痘。他好像性格腼腆,但在我们这群熟悉的同学当中,他却又能高谈阔论。
其实在我的青春里早就应该出现卢峰这个人物了,因为在我十六岁到二十岁那段岁月,几乎每天都有他的影子。
卢峰在新余锁厂上班的爸爸我认识,他那在解放路集贸市场摆地摊卖小商品的妈妈我也认识,包括他哥哥与弟弟,我们都互相熟识。那时候过年时我们还互相到过各自家里拜年吃饭。
记忆中卢峰家在解放路旁的一个斜坡上,那斜坡很陡,骑着自行车或电动车上那陡坡,很是要费一点劲。卢峰家就在那陡坡旁孤独的立着,那是新余锁厂唯一的一栋五层职工楼,卢峰家住一楼。
那时候,卢峰家的居住面积大概六十多平方,他们三兄弟一个房间,他父母一个房间。他家的客厅也不大,只能摆放一张沙发与一张电视桌,就算这样,他们家还是要在靠近窗台的边上摆张吃饭的方桌,所以那客厅就显得有点过于狭小。
那时候住楼房的人家很少,卢峰家住的是楼房,所以很让我羡慕。而我家那时候还住在农机厂的瓦房里,虽说后来搬到了楼房,但也只是住在楼房的地下室。
那时候除了农村,新余每家每户的居住都很紧张。买卖房子的事,那已经是房改后的事,离那时候已经过了很多年。
(3)
我总觉得卢峰身上有点做小生意的天份,也许是因为他很早就帮他妈妈在解放路练摊的缘故吧?
反正卢峰是我们班第一个敢在电影院门口吆喝三八游戏的人。以至于,我有时觉得他表面的腼腆,是不是他平时假装出来的?
在我深深的记忆里,那天,瘦高的卢峰,怯怯的端坐在电影院门口,他的面前摆放着三只只能装半两酒的高脚瓷杯。那小杯下压一块写着3或8的小纸片,那纸片上一端写的是3另外一端写的是8。
记忆中,那天,那三只高脚小杯不停的在卢峰的手心掀开又放下。
只见卢峰摆开架势,小声喃喃的吆喝:“走过,路过,不如玩过。押3,押8.你比的是眼力,我比的是手上的速度。押一赔二!押一赔二!……”
开始的时候,卢峰好像自己不太相信有人会玩这种赌博游戏似的,所以只敢小声喃喃吆喝。但是押一赔二的话语还是传到了路人的耳朵里。
开始有路人蹲下了,开始有路人押注了,开始有人赢小钱了,于是吸引那围观的路人又陆陆续续蹲坐下来。
赢了小钱的人开始欣喜,并加大赌注。路人是亲眼看见那杯口下的纸片上写的是8.所以他们掏光了身上的钱,加大赌注。在这一局,他屏声静气的盯着那压盖纸片的高脚小杯,甚至怕一呼吸这纸片上的字就会变。以至于卢峰不停的在那里吆喝,他也觉得时间太长了。
有了这些押注的人捧场,卢峰吆喝的声调,变高变久了:“走过,路过,不如玩过。押3,押8.你比的是眼力,我比的是手上的速度。押一赔二!押一赔二!……”
那杯子终于掀开,那押注的人用中奖开彩票的心情,看着杯底写着3与8的小纸片。但每每到这个时候,那押注的路人肯定是失望的。
为什么我会说那押注的路人肯定会失望呢?因为这游戏的关键掌握在一个围观在游戏摊旁的红衣人身上,那红衣人是教卢峰摆这个游戏摊的师傅,也是他爸爸锁厂的同事,就是他与卢峰一起搞的这个赌博游戏。
有一天我问卢峰那游戏的诀窍,卢峰才对我偷偷的说了那个3,8游戏的输赢秘密。原来那红衣人身心握着一块磁铁,而那高脚杯下的方纸片是用胶纸贴在一块小铁片的两端。
这下你该知道这个游戏,摊主为什么会包赢不赔的吧?但新余市的路人那么多,也不是他们不聪明,其实他们中间,有的也只是觉得好玩,输赢只是小钱,无所谓而已。
(4)
也许所有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颗赌博的心。
卢峰的这个3.8游戏真的就是跟他父亲锁厂的那个常年穿红衣服的人学到的。
红衣服所在的那个锁厂在那时候基本停业了,受私营企业的冲击,那时候所有的国营企业都在转型,都在寻找企业的新生。
锁厂上班的时候少,放假的时候多。于是红衣服开始想办法寻找赚钱的方法,具体他是怎么学会这3,8游戏的,现在已无法考据。
那红衣服第一次在夜市上摆这3,8游戏时,也是心怀胆怯的,但他毕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赚钱吃饭摆第一位,当他壮着胆子在夜市吆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游戏能挣钱。那天与他搭档做托的花衣裳,他在摊前蹲的腿都麻了。但他这托装的还在象模象样的继续,这输赢之间表情的变化,装的也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时间的付出,好像总有回报,就在红衣服与花衣裳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游戏摊边不知不觉竟然围了几个人。那围观的人开始蹲下来了,那蹲下来的人开始试手气了,那试手气的开始从自己口袋掏钱了。
晚上收摊后,红衣服与花衣裳蹲在地上数了数,算了一下赚了多少钱。数完后他俩惊讶了,那钱竟比他们半个月的工资还多。
那天收摊后,红衣服与花衣裳找了一家夜市排档,点了十六只的麻辣鸭头一盘,又点了一斤马洪老酒。
那天晚上,他俩都喝的很高兴,觉得找到了生财之道。
那天晚上,红衣服与花衣裳都觉得自己找到了事业的新方向。
以后的每天晚上,夜市上都能看到红衣服与花衣裳的身影。红衣服的吆喝是越来越娴熟,花衣裳这个偷瓜观众做的好像也不赖。
那知贪婪与欲望最后竟让红衣服与花衣裳分道扬镳。
花衣裳是新余伞厂的无业游民,因为认识街上的王痞子与刘游民。那王痞子与刘游民也想搞这个游戏,于是用挖脚角的手法,硬是把花衣裳忽悠的与他俩另外摆了一个游戏摊。
当时王痞子对花衣裳说:“我们一起把这生意搞大,我们一起去南昌,广州,北京,把这游戏搞遍五湖四海。”
刘游民也在一边帮王痞子的腔对花衣裳说:“是!是!我们仨一起把这游戏在中国五湖四海遍地开花,甚至我们还有可能走向世界,肯定是比你与红衣服在新余摆摊强!”
花衣裳是一个有梦想的人,他一听到五湖四海遍地开花这句话。最后还是这游民走向世界这句话最终打动了他。
当晚花衣裳就跟王痞子,刘游民一起上广州摆游戏摊去了。他仨人考虑广州那地方人多,加上他们一分析人多的地方好忽悠,就算一百个人中有一个人被他们忽悠,那这生意也不能小视,于是他们仨买了南下的火车票就义无返顾的向着广州去了。
不过,花衣裳去广州的那天,还是去跟红衣服打了一个招呼,毕竟大家曾经也在一起创过业。
红衣服当时没说什么,他知道自己不能说什么。他也知道花衣裳是个有梦想的人,并且敢为梦想付出一切。
(5)
花衣裳走了,红衣服与花衣裳的组合散了。刚巧红衣服的老婆与卢峰老妈一起在解放路集贸市场练摊,卢峰中午到摊上给他妈送饭,见红衣服在那里愁眉苦脸。
卢峰问红衣服:“听说花衣裳到广州去了?”卢峰平时也认识花衣裳,他们家住的近,不但熟,而且红衣服与花衣裳摆3.8游戏这事他也见过。你说夜市就在他家门口的斜坡下,他能看不见吗。
当时红衣服无力的回应了一声,然后又把他现在缺少摆摊搭档的事对卢峰说了。
卢峰兴奋的说:“花衣裳这活简单,我肯定也能干!我晚上反正也没什么事做,不如我来帮你练摊好了!”
红衣服迟疑的看了卢峰一眼,又征求了一下卢峰老妈的意见。
卢峰老妈说:“他的事他自己作主,我只能管好我这小商品摊子!”
于是卢峰与红衣服的3.8游戏摊,就这样开始进行了。
(6)
卢峰开始独自摆摊,那已是几个月后的事了。那时候,他自信满满的觉得自己有独立操作的能力,他也想练练自己的胆子。而那时候红衣服也因为家里有点事到外地去了。
记得有一天,白天上课时,他分别找了卷毛,胡俊,杨肓才,还有我,他说了想与我们一起在夜市练游戏摊的事。
卷毛与杨肓才最后答应了,胡俊没答应,我也没答应。我那时候与同学周连平都爱上了下军旗,那军旗下的我俩都上瘾了,那有时间陪他们练摊!
卷毛是新余街上的,他父母好像是群艺馆的职工。杨肓才父母都是砖瓦厂的。胡俊父母是新余锁厂的。平时我与卢峰一起玩,卢峰与胡俊,杨肓才走的近,而卷毛与杨肓才是表兄弟关系。
(6)
至于卢峰为什么没找熊仁根同学,这我肯定是知道的。熊仁根天生一付革命小将的模样。象这样当街练摊,坑蒙拐骗的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后来,毕业后的熊仁根在家全职炒股,并且研究易经,利用易经八卦中的阴阳互换原理,硬是把几万块钱炒成了几十万块。然后又把几十万炒成了几万块。具体他赚钱没赚钱,这事从来也没有人知道。反正他家是新余本地人,他家还有一栋自建的三层小楼,那小楼座落在新余市的新亚新对面。
那时候,我们经常会去熊仁根家玩,一般都是与卢峰一起去找他下围棋。
那时候,熊仁根在股市上有时还多少赚了一点钱。有一年,他好像一天就赚了一万块。而我们那时候一年的工资也才几千块。
赚钱的那天,吃过晚饭,他兴致一来就带卢峰与我还有江武几个人,一起到城北的一家按摩店按摩。
那时候,我们都没讨老婆,都没去过按摩店。又听新余民间传说按摩店可以干“打波”那样的事,于是我们几个人怀着好奇与盼望的心情找了一家按摩店。
进入店内,见到的是一排一排的小隔间。我忐忑不安的被人带进了一个小隔间,然后那人走了。
坐在一张按摩床上。我心怀鬼胎的在这里想着,这个小隔间难道真会发生一点什么?想着!想着!又觉得这小隔间太过简陋,在这里干那男女之事,多少总觉得有点悲哀,毕竟那时候的我还是那么纯洁!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粗壮的姑娘进了我的这个隔间。那姑娘仿佛带着一身芳香,但又仿佛带着一种粗悍。只听她一进来就半冷半热的命令:“把衣服脱了!”
我那时候一直守身如玉,在这以前,我好像连女孩的手都没摸过,那见过这阵勢。但她的命令,多少有点惊雷似的威力。于是我一边脸上发烧,一边哆嗦着脱光了自已的上衣。
接着,我又褪下了长裤?接着,就只剩下一条四角短裤了。于是我难为情地望了望那粗壮的姑娘一眼。
姑娘见我有想脱短裤的意思,立马出声制止我:“好了,到床上卧到等着!”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又忐忑不安的上那小皮床卧倒。
不知道卧了多久,我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在我后背上推来推去,好像手上还抹着某种象油一样滑腻的东西。
那双手不停的在我的后背拔弄着,当那姑娘在我后背翻皮时,给我一种蚂蚁上树的感觉,翻到麻筋处,我的全身好像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紧接着那壮姑娘又开始按我的肩,敲我的头。她还一个劲的用双手往我的太阳穴上猛按。
她这架势,不得不让我感觉到我好像是她手上的一件作品,任她敲,任她按,任她推。
最后她又来拉我的手,把我的手关节弄的啪啪啪直响。
弄完了这些后,那壮姑娘又往我后背上垫了一条毛巾。接着,那粗壮姑娘又一把光脚跨上了床。
我感觉好像要发生点什么,于是为了护卫我的处子之身,我静静的卧着,身子一动不动。
静卧时我心想:“我就是不翻身,看你拿我怎么办?”
最后,后背上的疼痛打破了我的沉思默想,我感觉到有一双脚踩在我的后背。原来那壮姑娘整个人吊在隔间上空横着的一条钢管上,她用一双光脚在我后背上踩来踩去。那一刻,我感觉到那壮姑娘有可能会把我肚子里的屎尿都会踩出来。
那知道这踩背还有规定踩多长的时间,我只有默默的臥着,任那姑娘在我后背踩来踩去。
那天晚上,我心里总在某种恐惧中,好像总怕她会踩到我的头,甚至还怕她会踩到我的生殖器。
最终!还是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当我翻起身时,那不争气的生殖器却如炮一样的把那四角短裤顶了起来。
但那壮姑娘面对着高耸的短裤,却见怪不怪的对我说:“好了!你可以休息一下。”
说完这句话,壮姑娘麻利的收拾她带来的物品,把毛巾叠好,搭在手臂上,转身就走了。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又好像一切都发生了。在按摩中我没有产生“打波”的想法,甚至我自始至终或躺或臥,一句话都没说。
现在想来,那天晚上,我对于自己的处子身,多少还有一点爱惜。于是那一天。我多少有点失望,但又有点庆幸。
那天晚上回家的路上,有人吹牛说:“我摸了按摩姑娘的某个柔软的地方,并且打了一个波子!”
说这话时那人带着一种猥亵似的笑,但这话我多少有点不信,象这么粗壮的姑娘,谁敢对她动手动脚呢?再说当时那按摩的场景,那里会有给你触摸的机会?
但这一切还是困挠着我,我甚至没有象他们的那样的回味,当时的我的确也胆怯的不敢去回味,也许我心中对粗壮姑娘多少有某种恐惧?
回来的路上,大家都觉得熊仁根这次应该化了不少钱。于是我们各自都对他发誓说:“以后我赚钱了,肯定要请你也来这样的地方享受!享受!”
多少年后我才知道,象我们那次去的正规按摩店,那些姑娘只会给人踩背,推油。假如想“打波”或是有别的想法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于是我又知道那天回家路上说的那“打过波”的话,真是一句吹牛的话。
后来我们都没有去兑现我们请客的诺言,也许是我们以后相聚的时间少了,也许是我们都结婚生子了,也许是我们更加胆小了,反正以后我们都没有请熊仁根去过按摩店,甚至自己都没去过,也许时间蹉跎,已经没有那份心情?
(7)
现在还是回到卢峰找我们摆游戏摊的那件事上来,后来他又找了我们班的卷毛与杨肓才。
卷毛的真名我是早已记不清了,反正他天生头发是卷的,象个外国人似的卷。卷毛最大的特点就是能说,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经他的嘴巴叽叽歪歪的说一通,你立马就能与他称兄道弟。
杨肓才天生的瘦,长的象三年灾难似的模样,加上那尖细的刀削脸,所以整个人瘦的快要飘起来。杨肓才毕业后去了城北的一个商场上班,后来商场倒闭,他承包了商场的一个体育柜台。他也可以说是我们班第一个成为小老板的人。
胡俊同学头发也有点卷,脸是方的,经常戴着一副眼镜,我们都叫他眼镜。毕业后眼镜父母给他与他妹妹都在新余百货大楼买了个站柜台的工作。没几年那国营百货大楼就倒闲了,具体是被肯德基占领了,还是被那个老板收构了,我也不知道。听卢峰说眼镜后来与卢峰弟弟也到广东打工了。
眼镜天生的一付知识份子模样,眼镜与熊仁根都是新余本地人。熊仁根虽说来自峡江,但那是他们祖辈的事,新余本地人好像有天生的忧越感,对于当街练摊这种事始终保持着某种对立。
(9)
就这样,卢峰与卷毛,杨肓才的夜市的3.8游戏练摊开始了。
解放路的夜市上,卢峰象模象样的在一块木板上倒摆着三只高脚杯。
经过与红衣服的锻炼,卢峰练摊的技术显得很是娴熟。加上卷毛与肓才的配合,当天晚上他仨就小赚了一笔。
夜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卢峰的吆喝在夜空滑落。悠闲的新余人都喜欢热闹,卷毛的嘴巴历害,杨肓才的口才也不差,卢峰技术的娴熟加上两个托的作模作样。摊子上渐渐的围满了人,有人看就会有人玩,只要有人玩那就有得赚,那是卢峰对这3.8游戏的总结。
好景不长,新余市本来就这么大,那3.8游戏经过一阵疯狂后,渐渐的冷落下来了。不管卢峰如何吆喝,不管卷毛与杨肓才这俩个托的嘴上功夫如何历害,那围观的人群是渐渐的少了。那路过的行人经过他们这摊时,时不时的还用异样仇恨的眼神瞟了他们一眼,因为这三个人一到傍晚准在这里,熟悉的人都觉得他仨人是骗子,对于骗子,肯定只能用仇恨的眼神,最说这路人中有很多人是玩过这游戏,并且输过钱的。
(10)
卢峰的智慧用完了,卷毛与杨肓才的口才也用完了,还是没有挡住他们仨人3.8游戏的倒闭。
经过卢峰的琢磨与观察,他在街上学了一种与3.8游戏类似的扑克游戏。反正都是一种引人掏钱的游戏。
扑克游戏比较好玩,但需要的托比3.8游戏要多。所以卢峰与卷毛又找到我,他俩想找我作托:“你只管蹲在摊子前摸牌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你管,赢的钱给你一份。”
那时候周连平已被苟大炮与胡老五逼的退学了,由于周连平的退学,我好像对学习也失去了兴趣,于是我就答应了卢峰与卷毛的邀请。
夜幕降临,解放路夜市的灯渐渐的亮了,我吃过晚饭来到夜市。卢峰的扑克游戏摊已经摆好了,杨肓才与卷毛蹲坐在摊前,作模作样的往摊子上押注。旁边围着三三两两的路人在观看热闹。
卢峰手拿三张牌,那三张牌在他手上上下翻飞。他手上不停翻牌,口上不停吆喝:“押大押小,看准押准,押得多赢的就多,比的是眼力,赢的是钞票!”
反正这扑克游戏就是押牌的大小,具体机关在那里,卢峰曾详细的告诉我,好像是在他的手上功夫。
那一晚看热闹的人多,真正押注的没几个,我端在摊子前假模假样的押注,每每总能赢,一般有人下注时,我就不玩了,于是那人就输了。那输了的人不服气,于是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下注,当他明白了一些东西后,他口袋里的钱也输的差不多了。
那人离开摊子时,他用异样的眼神看看我,又看看卢峰,然后点了点头。他明白他上当了,但他又没办法,又没有证据。于是只能悻悻的走了。
以后每当月亮初上的晚上,解放路夜市上都有我与杨肓才,卷毛的身影,也有卢峰的吆喝。
不知过了多久,那扑克游戏也渐渐的没落了。每天练摊下来,不但没有人下注,还要听路人的闲言碎语。有时候还有人扬言说要收拾这个摊子,还要收拾我们!直到最后,整个夜市都知道这扑克游泳就是骗人游戏,我们的练摊也就结束了。
(11)
时间就这样流逝,周连平退学后,我与卢峰走的更近了。经过在夜市摆扑克游戏的那些日子,让我们有了一些聊天的话题。
不知过了多少日子,胆大的卷毛提议:“这个星期六,到浙江杭州去摆扑克游戏摊,一来可以赚点钱,二来还可以免费旅游。”
杨肓才愣了愣,就开始泄气的说:“我去不了!那来那么多的票钱?”
卢峰想了想:“这个我有办法!……”
沉默了一会,卢峰见我们还不知道他的意思。就得意的对我们说:“我们可以在星星五晚上,买张站台票先进站。上车时跟检票员说上车买票就可以上车了!”
“上车了又怎么样,上车了还不是会检票!”杨肓才又开始说泄气的话。
卢峰说:“上车了再说,我们上了车就好办!”
卷毛兴奋的说:“好!就这么办,车到山前必有路!”
(12)
星期五很快就到了,课间十分钟与午休我们四个都在商量着杭州的出行计划。我以前火车都没坐过,所以我对这计划充满着好奇与忐忑不安。
下课了,吃过晚饭。大家在火车站集中,除了卢峰怀里藏着的游戏纸盘,我们都没带别的东西,甚至身上就只带了几块钱,那几块钱也是摆扑克游戏赚的。现在想想那时候可真胆大。
买了站台票,进站的人不多,检票员懒懒的看了一眼我们手上的站台票,就放我们进站了。
“杭州方向的K326火车到站了,请各位旅客拿好手上的票准备检票进站!”车站上空不断的传来站台播音员清亮的女声。
混在杂乱的人群中,我们上了站台。站在夜幕下的站台上,我们定出了两两分开上车,上车后到火车餐车集中的策略。
过了不久,只听见火车鸣笛到站。车停了,上车时我排在队伍最后面,身上一直打着哆嗦,前面的卢峰好像经常逃票坐火车,见到我这模样,他到觉得好笑。
轮到我俩上车了,穿着蓝制服的检票员手上拿着检票的钳子,冷冷的对我俩一伸手:“票,有票才能上车!”
卢峰说:“我们上车补票!”
这时火车又开始鸣笛了,蓝制服见火车快开了,于是一挥手,让我们上车了。
车上的人多,不要说坐位,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
卢峰提醒我说:“去餐车,我们要到餐车与卷毛,杨肓才会合!”
好不容易挤到餐车门口,餐车门锁着。站在一旁的人说:“餐车是要掏钱买坐位的,现在坐满了人,所以锁了。”
我们只好往回挤,好在远远的就看见卷毛与杨肓才也往这边挤。我与卢峰高兴的向他俩招手。
车上查票是在晚上十二点钟开始的,查到没票的就要补票,没票的就赶下车,于是我们四个都被赶下了车。
下了车,我们茫然的看着陌生闪着冷光的站台,发现站台上有鹰潭的站牌在那里散发着蓝色的光。
卢峰小声的对我们说:“找个机会,我们还上这趟车。”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要是不上这车,我们今天晚上肯定是要留在鹰潭站台过夜了”我心里恐惧的想。
好在现在是夜里十二点,门口检票的蓝制服正忙着与站台上推小车摊的姑娘打情骂俏。趁蓝制服不注意,我们四个又上了这辆火车。
下半夜是宁静的,卖货的手推车停了,查票的也休息了。我找了火车门口的一个空隙,蹲坐下来休息,只见对面的卢峰,卷毛都有位子蹲坐。杨肓才不知什么时候还坐上了座椅。
一阵疲惫的倦意袭来,不知什么时候,我斜靠着火车铁壁,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13)
不知过了多久,车上响起了:“终点站_杭州站到了,请旅客们注意下车!”
我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连伸懒腰的机会都没有,就随着人流到了站台。
黎明的曙光照着站台,但当时出站台的难题又难到我们了。杨肓才在旁一个劲的埋怨:“这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好怎么样才能出站呢?早知道这么难!我就不来了!现在出不了站,可怎么办?”甚至他还有打道回府的想法。
我与卷毛都在一旁伸着懒腰,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只有卢峰冷静的说:“我们沿着铁轨走,一直走,准能走到市中心!”
我与卷毛都觉得这主意不错,杨肓才也只好无奈的点头说:“那我们快点沿着铁轨走吧!肚子都饿的咕噜咕噜叫了!”
铁轨很长,有几辆绿皮火车停在铁轨上,好像没有开走的意思。沿着绿皮车箱铁轨的冷光照着我们的身影,突然有一束手电光打在我们四人身上,紧接着一声大喝从远方传来:“站住!干什么的?站住!”
当时,我们吓愣了,只能呆呆的站在铁轨旁,等着那人的到来。手电光越来越近,手电光到我们身边,他伸手让我们拿出票。我们没票。于是手电光把我们带到了乘警室。
在乘警室里,有一个手上戴着袖章的老乘警示意我们掏出身上所有的东西。然后又问:“你们才十多岁吧?不好好上学,逃票到这杭州干什么来了?”
好在卷毛机灵,他与那老乘警说:“叔叔!我们听说杭州是全国最好的地方,所以就逃票来了。”
不知是因为听了卷毛这话,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反正当时老乘警警对我们挥了挥手,示意我们拿好自己掏出的东西出站去。
(14)
陌生的杭州终于到了!晨雾迷漫的杭州朦朦胧胧,路上的行人从各自的屋里出来,该上班的上班,该吃早点的吃早点,那逛菜市场买菜的大妈努力的在与摊主讨价还价。忙乱的街道上,扫地的大爷有条不紊的扫着他眼前的地,他手上的扫把就是他的一面旗帜。
抬眼望去,杭州的高楼有新余的几个高,站在高楼中间,我们的心乱了!
杭州的早餐很贵,掂了掂带来的钱,我们胡乱买了几个包子,馒头,权当早餐。
杭州街道不同新余,看着满街戴红袖套的城管,我们一时找不到练摊的地方。
卢峰说:“我们找个集贸市场吧!集贸市场人多,做小生意的人也多,那里才是练摊的好地方。”
我们手拿包子边走边吃,沿街遇到路人,就上前询问集贸市场的方向。
集贸市场到了,卢峰掏出藏在怀里的扑克游戏戏纸盘。扑克纸牌也掏出来了,卢峰开始吆喝着练摊,我们仨个围在摊前假装下注做托。围观的人没几个,不知是听不懂卢峰的吆喝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过了许久,好不容易有个身穿绿衣服的人蹲坐下来玩,我们一阵兴奋,卢峰的吆喝声好像大了些。那蹲坐的花衣人输了大概输了十块钱,摸摸身上的口袋,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然后就扭头离开了游戏摊。
接二连三的开始有人来玩了,又过了一会儿,我一抬头,远远的看见那输了十块钱的绿衣人带了一群痞里痞气的人朝朝这边走过来。
“老大,就是这摆游戏的骗了我十块钱!他们四个是一伙的,在这里骗钱!”绿衣人指着游戏摊对他带来的一个黑大个说。
黑大个走近游戏摊,眼露凶光,指着卢峰说:“把他的钱还给他!”
卢峰吓了一哆嗦,不由的停了口上的吆喝,嘴里喃喃的小声说:“愿赌服输,都是自愿的!”
黑大个见卢峰不掏钱,眼见就要举拳打人。杨肓才与卷毛见了紧忙上前劝卢峰:“把那十块钱还给他好了,我们出来是为求财的,不要为这事打架,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卢峰把钱还给了绿衣人,那知那绿衣人接过钱并不走,还一个劲地说:“你们四个合伙骗人,要把身上的钱全部掏出来。”
那黑大个也在一旁不停的帮腔,见卢峰不掏钱,绿衣人上前推卢峰,我们上前拉绿衣人,黑大个举拳又要打人,他带来的那三个痞子也围了过来。
眼看就要发生一场血战,口听远处有警哨在一个劲的猛吹。绿衣人与黑大个听到警哨声,就匆匆忙忙的跑了,那绿衣人跑前,还把我们的游戏纸盘给撕了。
看着满地破碎的游戏纸盘,我们四人又相互看看各自在拉扯时被弄乱的衣服,一种流落他乡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涌上了各自的心头。
“还不快逃,警察就要来了,到时你们想逃,你们恐怕都逃不了!”旁边摆摊卖菜的大叔看我们年纪小,又看我们敢与痞子斗争,于是一个劲的提醒我们快逃。
没了游戏纸盘,我们只有灰心丧气的离开了集贸市场。
(15)
转眼就到中午了,找了间小店吃过午饭。来之前是说好要去杭州西湖看一下的,但现在来钱的游戏盘没了,加上刚才与绿衣人,黑大个的斗争使我们还在一种恐慌之中,所以我们就只是在杭州街头转了转,就开始商量怎样逃票打道回府。
具体是在杭州西站还是北站上的车,到现在我早已忘了。只记得那次回新余的逃票之路也是非常的艰难,途中我们好几次被乘警赶下火车,但紧接着我们又在站台上搭另一辆同一方上的火车。好在卢峰对火车的车次比较熟悉,我们总的方向没搞错。
最后一次我们被赶下来的地方是在南昌西站,在南昌西站,我们上了一辆南昌到萍乡的绿皮慢车。那慢车上装满了鸡鸭,有许许多多挑担卖菜的老农也挤在这辆车上。
在这辆臭气哄哄的火车上,我们坐了四个小时。到了新余站,我们竟然还记得熟悉的沿着铁轨出了车站。
站在熟悉的新余街道,呼吸着熟悉的新余空气。我们内心暗自庆幸自己能平安到家。
就这样我们四个的杭州冒险之旅就这样结束了,那好像是我们十六岁那年做的最伟大的一件事,直到现在我与卢峰还经常在一起回忆那一年的杭州之旅,也许那只有十六岁才有的胆量与权力,我们向往着远方,也敢走向远方。
回忆时,我与卢峰都叹息的说:“年轻真好!身无分文也敢逃票走世界!”
(16)
这么多年过去了,杨肓才后来在城北的一家国营商店上班,后来国营转包私营。他承包了休肓柜台,做起了小老板。前几年我在解放路的电机车街看见他,才知道他承包的那个柜台没了,现在在这里开了一家卖电动车的小店。杨肓才还是那么瘦,脸还是那么尖。
很久没见到卷毛了,与卢峰在一起时,问起卷毛,只听卢峰淡淡的说:“卷毛因为与老婆吵架,生闷气,已经自杀了。”说这话时,好像我们的那趟杭州之旅只是一场梦。
也许那一切真的是梦,有时我真的怀疑十六岁的那次杭州之旅是场梦,但是又感觉那梦真心的是那么真实。
不过,卢峰还是经常与我在一起的,毕业后我们到过上海,在上海的那些岁月,我俩一起奋斗,后来又有了骑单车走遍全中国的想法,说骑就骑,骑了几天,我俩骑到了昆山,就被夜晚露宿的蚊虫吓退了,不过还是坚持骑到了南京,然后在南京沿长江坐船到九江转火车又回到了新余。
后来我与卢峰又一起到过广州,后来还一起去海南省海口市。
反正这么多年就这样过来了。卢峰的变化不太,他好像还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仿佛天生就是做小生意的模样,但我想他肯定是会把生意做大的,因为他能坚持。
空闲时,他那当街吆喝的声音一直还在我的脑袋里不停回响。
(17)
新余钢铁厂高耸的烟囱还在向天空喷着黑烟,那黑烟义无反顾的向四角的天空慢慢飘散,我想那黑烟肯定是有了某种理想,又或者是追寻着他的归宿。反正靠近新余钢铁厂的那地方,高耸的烟囱,常年的在那里喷着黑烟。
我的高中同学有的还在新余,有的已经分散了世界各地。
我很怀念那次的杭州之旅,怀念那当街练摊的扑克游戏,也怀念那十六岁那年逃票的惊险。
那真是一段难忘的岁月,我们有许多不着边际的想法,我们想去看世界就去了,我们想回家就回家了!
那时候我们敢当街赌博!那时候我们敢与痞子博斗!那时候我们敢空着口袋逃票去杭州!那时候我们敢与鸡鸭坐同一辆火车,蹲坐在鸡鸭之间,也能找寻到青春的快乐。
未完待续!下一篇新余市农机厂的青春岁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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