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毕业那年,情场失意加职场失意,每存够一笔钱,就独自去忘情KTV唱歌。
忘情KTV,是一家很low的KTV,隐藏在南京城市的一个小角落里。
据说开店的老板和我一样,是一个情场失意的人。原本在南京买了套一百五十多平的房子,准备和女朋友结婚,结果婚前据不完全统计发现自己至少头戴三顶绿帽。
于是分手、卖房一气呵成。
晚上买醉走在路边,看到一间因涉黄而关闭的足疗店,一时冲动盘了下来开了间KTV,并取名忘情KTV。
一到晚上,KTV招牌发着紫色的光,看起来不像是做正经生意的地方。
KTV里有一个女服务员,化浓妆的时候,美艳动人,化淡妆的时候,楚楚可人,走起路来一扭一扭,店里独特的灯光照耀下,格外迷人,凭借她醉人的美貌,一度成为我性幻想的对象。而她的名字,特别庸俗,叫小花。
第一次去忘情KTV,误打误撞。
那天是我喜欢的女生第67次拒绝我的表白,我对天发誓不会再有第68次,我买了瓶雪碧边喝边流浪在南京街头,偶遇了这家KTV,店名挺应景,灯光很迷人,饱受失恋之苦的我,走了进去。
那栋楼,一楼是普通民房,住着外地打工的农民工,二楼才是KTV。
顺着那条破旧阴暗的楼梯走上去,那楼梯的扶手是已经腐烂的木头,木头上缠着小彩灯,小彩灯亮的比不亮的还多,乡土气息很浓重。
走到二楼,站在门口迎接我的就是小花,穿着修改过的职业装,露出大腿和事业线。
因为伤心,当时我的脸色应该很难看,可是小花依旧笑得很单纯,她问我,先生是来唱歌吗?几位?。
我说,就我一个,可以吗?
小花笑着说,可以可以,给你安排个小包吧?
小花领我到一间灯光昏暗的小包间,小包间里,只要一套简陋的K歌设备,和一张最多坐4个人的沙发。
安顿好我,小花要走,我一把拉住她说,你能陪我唱一会儿吗?
小花笑笑说,不上班的时候可以。然后推开我的手,走了出去。
小包间40块钱一小时,我一直唱到凌晨两点,忘情KTV关门。
我拿起没喝完的雪碧,假装自己喝醉,摇摇晃晃走在大马路上。
突然间,我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有些慌张地回头,看见一张美丽的笑脸。
小花拍拍我的肩说,我请你吃夜宵啊。
我心想,果然在这种地方上班的女生都很随便,今晚才认识,你就对我起色心,我也不是胆小的人,就看看你耍什么花招。
我们走进一家烧烤店,刚坐下,小花就毫无征兆地开始说她的悲惨故事。
小花说她出生在安徽的一个贫困县。而他家是贫困县里的困难户。
小花怕我对贫困县里的困难户没有什么概念,特地强调,他家唯一的电器就是电灯,家里的墙壁和地全是泥。所以最怕下雨天,每次下过雨,都要补墙。夏天下暴雨的时候,爸爸就带着草席以及她和妹妹三个人躲到村里的桥洞下睡觉。
小花的妈妈在小花的妹妹生下来不久就离开了家。据小花的说法就是嫌家里穷。
当小花说到自己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离开家的时候,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竟然用这种烂俗的桥段钓凯子,自己缺乏社会生活经验就算了,还低估我?
我义正言辞地打断她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企图,跟我说这个干嘛。
小花像是突然闪过一丝灵光一样,说,你是不是失恋了?
我先是大惊失色,跳起来说,我就知道你对我有企图,是不是想趁我失恋,追求我?
然后,我心生欢喜平静下来,说,我不喜欢发展得这么快,你要想追我,是要耐着性子慢慢和我培养感情的。
听我这样说,小花慌了神,连忙摆手说,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刚说的我的故事都是真的,我想说的是,在KTV工作的这个几个月,经常会遇见一些失恋的人,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也不知道失恋是什么滋味,但是我想,我这样已经过得够惨的了,从小妈妈离开家,爸爸又有慢性病,我还要打工给妹妹挣学费,自己还要学着在这个城市活下去,我觉得每一个失恋的人都不会有我过得惨,所以我想把我的故事说给你听听,或许你会好受一些。
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就是想说她比我惨得多,以此达到安慰我的目的。
这世界上竟然还真的有这么蠢的姑娘,我失恋,关她什么事,她人生艰难,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还这么热心肠。
我突然又愿意相信她的故事是真的了。
那天,我和小花互留了微信,我还允诺她,只要有钱,就去照顾她的生意。
小花每天都会发很多条朋友圈,有些是有关工作的,有些是关于生活的。
有时候通过她发的朋友圈,我能感受到她的孤独和无奈。
她收养了两只流浪猫。
我问她,你很喜欢猫吗?
小花说,也还好吧,我觉得它们跟我挺像的,我想陪陪它们,也希望它们能陪陪我。
我朋友圈的很多人,出入高档餐厅,到世界各地旅游。
而小花朋友圈的场景,除了忘情KTV就是烧烤店和自己的小出租屋。
有时候她写:“夕阳爱上朝晖,就注定要忍受漫漫长夜。”
有时候她写:“好开心啊,又和小橘子一起吃烧烤,鸡皮真好吃,哈哈哈哈哈。”
所以,她应该也有自己喜欢的男孩,只是觉得自己与那男孩之间隔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因为自己肩上的担子,很多事情,一眼望不到头,所以想都不敢想。
不如肆意纵情,想吃吃,想喝喝。
工作稳定后,我就很少再一个人去忘情KTV,见到小花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我也曾很多次怀疑,她那天在背后赶上我,请我吃夜宵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是想安慰一个情场失意的人,还是想找个人排解心中的孤独。
以前,接触的人多了,我会觉得,这世界上有很多有意思的人。
但现在,接触的人多了,我发现,这世界上有很多奇怪的人。
有意思的人,就是让你感到好奇,开心的人。
而奇怪的人,留给你的感觉很复杂,说不清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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