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端午

家乡的端午

夏至未至，但这个城市的中午早就开始异常燥热了。中午日光透进窗户玻璃缝钻到帘子上映下圈影半个，斜躺在凉席上眼睛半睁半闭，日光穿过昨日秋千，已无晓梦迷蝴蝶。上班路上经过铁道旁的狗尾草，顺着风的方向徐徐倒向，流水依旧。总是有人会迷失，迷失在若干年前里充满稻香的梦境里。

端午，是碎在夏日里的端阳。打记忆里，工作后除了春节再也没在家里过过什么节日。端午是我对除了春节以外存在感比较强的传统节日，每次从107国道出去也好，回家也罢，总会看到路边的广告牌的八个大字溢满的整个幕布——端午源头，龙舟故里。而我一般和别人谈论家乡的话题更爱添上余光中笔下，蓝墨水的上游一茬。当然，这又是另一码事了。

出来以后，每个人都有不想家的权利与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这一天不行。它除了汨罗江畔轻飘而过的龙舟，除了记忆里粽叶弥漫出的糯香，更重要的是为想家而生的。

今年端午早早的请了个假，回去有事刚好也就着过了个节。傍晚的天际，不知是沾着饭菜的炊烟还是山头氤氲出来的雾气。薄薄，慢慢漂在树尖，带着几声劳作了一天的黄牛哞哞叫声。而天上的云变成马，变成狗，然后下落不明。电线上的麻雀飞回林间，不再叽喳。田中的稻子冒出几个星零的白花，稍不注意，清风抖落，随水飘走。青蛙跳进池中，一片阴凉涟漪。

夏日，就在你的不经不意间悄无声息，像极了你年少青涩的时光。

然而，然而。

家乡的端午

过完节后两天回到长沙，那天天气闷沉，雨光不下，团云满满咧咧的挂在天头，偶尔挤下几滴雨丝。傍晚的时候约着和朋友在女子大学的下面吃了个饭，每次回来我们总会碰个面，一年一到两次的这个默契，从大学时代延续到了今天。

吃完饭在街头闲逛的时候，零零散散的有好几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女生在唱歌，手头抱着的吉他滴滴答答，在迎新路旁响起他们哼的一首李健的《当你老了》虽然没那么温文尔雅，还带着些许青涩。而雨丝沥沥淅淅的下，不得辗转到旁边的星巴克坐坐。

其实我们的圈子越走越远，不在同一个城市，我们不再融进各自的生活，关于工作，关于生活，我们相互知道的蛛丝马迹也寥寥草草，甚至连个谈论的话题也偶尔需要绞尽脑汁，但也丝毫未冲淡老友间的情宜，就是在夜空下坐上一晚也不感乏倦。无话不谈是一种情宜，默而不语更是一种难得的知会！咫尺之间，不语亦懂！

这种感觉升华后比看重的信任更可贵，在这世上，你信过些许人，也看透过一两件事。而信任却不是买保险，是赌博。你一旦选择信任一个人，就是把自己灵魂的筹码押在他的身上。未来，哪怕真的人走茶凉或道不相同，你也要认。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别怨也别怪。而可贵的是这种信任的关隘不在逢赌必赢，而在愿赌服输。

其实，我们都会明白，终究有一天我们会和其他的成人一样，有着生茧的内心，不再轻易痛惜那些夜晚，纠缠不休的残梦。我们会淡然一笑，没有什么是不朽的，我们终将化为粉尘。归彼大荒是一种境界，但不是生活。

只是我们纵能远望，却不能当归。

年少时间就像是这几天长沙夜幕下的冥冥细雨，你不得不淋一场雨，才能长大。

人道是，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无形之象，静默之声。懂得欣赏的人，生来本就孤独。若要别的，只好拿天真来换。

成年后，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很多事，人在江湖，道不同，也得为谋。绝对的自由，不过是水月镜花，蛊惑人心的假象。

而我们都只不过是被看不见的宿命，摆布的棋子。

细雨若来，要么呼喊，要么打伞。

但还有些事，本身不存在意义，却非做不可的感到庆幸。正如我，还是要写，写是一件没办法的事，纵然没有观众，纵然什么也得不到，却非这么不可。亦如这次端午，踩在端午回家就能说想家了吗？节假回家才能算归属生活的仪式感吗？

只是夕阳暮雨，瓜苗肥腼，这时候，我想家门口香樟树下的夕阳应该很好看，就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