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

（一）

不知是祖上哪辈子出了个能工巧匠，在庄子南头的几个山包间用泥巴塑了一尊神像，这尊神像看上去有点凶神恶煞，有点像大庙里的蔚迟恭，但细一看，又感觉有点忧伤，有点迷茫！它头顶正中长着一只钝钝的犄角。

老人们讲起这神像的由来，会有诸多版本，而每一版都是彻头彻尾的有说据，有道理。有人说祖上十几代，某年阴山里发了洪水 ，洪水过后这山包间就多了尊神像，那次洪水庄子里男女老少不曾折了一个，后知后觉的庄民便焚香叩首将神像拜了起来！

又有人说祖上某一辈子出了个怪胎，其母怀孕十八月，生出个长相丑陋头顶有犄角的娃娃，村民们惶恐论道，这必是什么脏东西修炼成了精，投胎就投到了人肚子里 。后来其父将其裹了一只花被子，装了箩筐，送出至村南山坳间，其母不舍，夜夜伤心哭泣，不久便抱病而亡。其母死后，村民每夜听到母子二人啼哭悲鸣，便请来神官做法，神官道，此儿乃天神降世，便教村民按照此儿模样修了神像。又说这是诸葛孔明转世，孔明死后某神曾说道，除非驴头上长角，否则你永世不得超生。那神说的是驴头长角，和这长犄角的娃又有几何关联。反正，有人这么一说，大家也就跟着说了起来，说了出去，庄民就是此般，他们缔造神话传奇的天赋 超越童话大师。

传说，很久以前在祖上具体不知那一辈子，三年大旱 ，滴雨未落，草木枯竭 渠沙四野，民不能生。某夜庄主梦境，庄南神像眼里竟流出眼泪，庄主参拜不跌，颤音询道，大神何故落泪？神像道:上神将我遗忘，流落在这山坳，下民将我忽视 ，风雨冲刷 ，神体不保啊！

庄主梦醒后 豁然贯通，原来是神像自保，故三年滴雨未落，便即刻召集村人修起庙来。祭祀膜拜，后来神像庙里香火浓旺，村民的光景也风调雨顺了。

（二）

而在关于神像的各种版本中，老王叔这一版，最是生动，也最受关注者的认可。他讲神像来历时，疲惫地撩着低垂的眼皮，眼神一只没离开村南的方向，隔着他家的窗户玻璃，隐约看见村南地头几座凸凸的老山包，神像就在那里。王叔脸上爬着几块老年斑，如古老柳树皮皱间的蝉。他上下只剩三颗门牙，讲这段传说时，时而跑风漏气字句不清，时而两牙间拉出一道干黏的唾沫丝，他将近九十岁了。

你们年轻人不知道，那座神像是姚瞎子变的，姚瞎子像神一般地守护了这个地方，不然这个地方就被沙王吞掉了。

在我的太爷爷还是个娃娃时候，有一年初春的一个夜里，乌兰布和沙漠上刮起了巨大的沙尘暴，五天五夜，天没亮过，沙尘暴过后，人们发现村南的田地都变成了高矮错落的沙丘，沙漠的舌头伸进了村里的路上。

沙尘暴过去的第一个晚上，村民睡至半夜都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次日，村东头攒着一簇汉子，村西头攒着一簇女人。他们各自描述夜来黑夜听到的怪声！男人眯着眼睛，双手插进对面的袖口，声音洪厚地说他睡到半夜听到，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窗更下低喊，起来哇……起来哇……就这三个字喊了一宿。女人们则听到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也是起来哇……起来哇……喊了一整夜。孩子们各个瞪着大眼睛，大小老少的村人们都万般惊恐。村里管事的几个人商量之后便请来了住在乌拉河南畔继光村的姚瞎子。

据说 ，姚瞎子早于村里派去请他的几个壮汉来到村里，他有乘坐鬼抬轿之法。几个壮汉匆匆回来，见了姚瞎子早已在准备做法之物，惊叹不已，姚神官吩咐村人寻来端午节酿干的艾草，五只纯白的公鸡，各家各户里收集来五谷杂粮，又借来了刘木匠的镚子 斧子 墨斗，村口筏倒一株桃树，砍成大大小小180个桃木桩，然后又找来铁铡刀，对窝子，青石，一壶童子尿……在牛头上栓了红绸，套起牛车一应物件通通装上牛车，村里最精壮汉子六人 左三人，右三人护着，护车人的领口 腰间都系了红绳。

一切拾掇停当，已是日暮昏黄时分，天色灰谧。姚神官吩咐了老人们女人们都待在家里不许出门，用擀面杖顶着门 ，门墩出阁一碗黄米，黄米里插一根蜡烛 小心侍候 不要被门缝里的妖风把蜡烛吹灭。一切安顿妥当后，神官用铁铡刀铡去公鸡脑袋，把鸡血收集在一个褐色的瓷钵子里，挨家挨户地在门框 窗框上撒了鸡血，嘴里念着咒语，把村民们都安全的罩护在家里后，姚神官开始做法了。

姚法师着了道袍，戴起太极帽 嘴里念念有词 ，塌陷的很深的眼睛不停地眨巴着，翻着白眼，他是瞎子 平日都闭着眼，很少有人见过他睁眼的样子，其实他不是在翻白眼，他的瞳孔就是白色的，也许那时白内障，他也是因此失明，但那个年代的人 不知道什么是白内障。法师手持七星铁剑 指向村南头的路口 那里就是前时夜里沙漠把“舌头”伸进村子的地方，他一边舞着铁剑 一边唱着法咒，踩着碎步往沙魔的舌头方向挪去 ，身后六个大汉护着牛车，尾随其后。

只见四周顿然风起， 卷起一个巨大的沙旋 朝着姚法师卷袭击而来 ，法师两耳抽动了几下便知道了状况 ，大声指喝护车汉子拿出木匠的镚子 递与法师 ，法师接过镚子， 把耳朵转向沙旋打转的方向 ， 稍作断定 便举起镚子 直指沙旋 ，大声喝道 :“镚子黄母狼 提起神鬼防。”话音一落 那股强劲的沙旋便不再挪动 只在原地打转。护车汗们见状惊叹不已，姚法师手持法器继续道：“我不管你是神是鬼 ，不管你何来何去，只这一方村名世代居此 ，尊请你莫要惊踏了此地百姓 走你该走的道 过你该过的桥，老夫手中七星剑与木神的黄母狼便不再指向你。说完此话 接着就唱了起来 :天宫地狱 南天罡 北地煞 东有海王···········唱着唱着 ，只见法师一直闭着的眼睛猛地睁了开 ，此时暮色已浓， 他那双白色的瞳孔格外的煞人。又听他大喝一声：“走”，只见那股旋风果然调转方向 往村北去了。法师取出五谷杂粮和艾草及墨斗等物，一边念着咒语，一手拿艾草挥舞着，一手把五谷杂粮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抛洒，最后拿出墨斗，拉出墨斗里的黑线绕在艾草的根部，把那一束艾草插进沙子里。渐渐地四周静了下来， 护车的几个汉子早已被惊的目瞪口呆，法师招呼道 :完事了 回了吧 ，听到法师招呼 ，几个大汉方从刚才做法时那如梦似幻的一幕中醒了出来，便调转牛车随法师回到村里来 ，众汉子自是唏嘘不已！

转眼夜浓 月斜星稀 天空终于明净了。 村长听了护车汉对做法过程的讲述 大表惊讶之态，瞬间 ，姚瞎子成了村里男女老幼人心目中的一个传奇 而这样一个传奇也必将流传很久很久 。一直到现在 还能如此生动的从老王叔的嘴里讲出。我好奇一问：“那么，王叔，姚瞎子怎么又变成了那尊神像了呢？ ”王叔一直盯着窗外村南山包的方向继续说了后面的事情。他的空洞的牙床如一扇黑黝黝的门，门里面住着无尽的传奇！

（三）

村里人纷纷议论着姚法师是个活神仙，管事的令几个麻利的女人把刚才切去脑袋的白公鸡烫洗出来，粥菜很快备齐 。村里的长者们邀法师坐上了正席，一番诚挚的答谢，又各自给法师敬酒 自是感恩法师救了自己的上下三代，如再造父母 永世的恩惠 感激不尽，酒席间，法师又令村里木匠提着镚子 带着几个壮汉 把之前做好的180个桃木桩在每家每户的房子四个角处 各钉一个 钉之前要沾着童子尿 ，木匠领命而去，不在话下。

诸事具毕之后 ，已经交过夜了 。人群渐渐稀疏 娃娃们都熟睡在女人们的怀里，男人们卷着觉前最后一旦旱烟 。姚法师道：“过了这些时辰，看去没有异迹，想必是走了 ，该是没事了 。”言毕 便起身相辞村人。村人们纷纷劝宿，妇人们言道：“后半夜的了，您又没个照路的，赶明早，让我家男人套了牛车送您去。”法师轻笑不语，摇头摆手，执意要走，便径自出了门，村里一长者追前相问：“姚法师，今天这是个什么怪，是不是后山的狐子成了精，我前时在沙窝里放羊 看到一只红色的狐子 ，血红血红的。”长者眼里充满迷茫 甚至有一些隐忧，他放心不下 ，自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法师早已知道长者所担心的，对长者道：“不是狐子，老兄，你安心度日便好了 ，至于前夜作怪的是什么东西，天机不可泄露啊！”

说罢 便转身辞去，众人只见法师步履轻盈，出了宅院 原地打了一个转身 便不见踪影了，又一片唏嘘之声，村人们各自回家睡觉，论道：“之前听说过姚瞎子神，只是不知竟然有这么神，”

夜已五更时分。

那长者拨衣上炕 ，一日的疲劳，很快便睡去，半睡半醒之际 ，赫然听到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叫 ，惊得长者一咕噜坐了起来，只见窗外已然不见了明净的星点，黑压压的沙城暴 如巨大的猛兽撞击着老土屋厚实的土墙，发出轰轰的低响，狂风大作，呜呜泱泱 ，时轻时沉，犹如鬼哭狼嚎的声音，长者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声：“坏了 ！妖魔又回来了！”长者急忙披了羊皮袄 戴了毡帽，欲出门查看，被老婆子拦了住，老婆子 再三劝阻 不可出门，长者不理会，径自开门去，长者手刚碰到门闩，咣当一声 门被风顶开，长者被掀翻在地，只听得一男人的声音 厚重的喊道“起来哇 起来哇 ！”又一个女人尖利刺耳的声音：“起来哇 起来哇 ”紧接着是一整刺耳杂乱的笑声·····！长者已不得起身 ，老婆子 早被吓得不省人事 ，呆呆地窝在墙角里。

次日天发亮时 长者的儿子便匆匆赶来 ，正欲与爹娘讲述昨夜听到的怪相，一进门便看到老父躺着地上 老母坐在墙角，儿子上前欲扶起长父亲，近前一看 ，长者双眼直瞪着屋顶 瞳孔里蒙着一层死灰，早就断了气。“爹！爹！············”一顿抱哭后儿子意识到母亲没有任何反应 便前去招呼母亲 ：“娘 ，这是怎么回事啊！昨晚发生什么了？”老妇，一听到儿子的询问 顿然吓得瞪大眼睛，只是朝着儿子哇哇直叫 ，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这时天已经全亮了 众人纷纷闻声而来，挤在门口往里看，各个面带恐慌！村里几个管事的老人挤了进来，查看状况毕，无人说话，各自卷了旱烟 吧嗒吧嗒地 ，转眼 屋里装了一层薄烟。一个老人慢悠悠地说道 ：“昨晚 ，我听到那一声惨叫就是姚瞎子发出的，接着又听到一个男人的叫声和一个女人的叫声！”说罢，吐了一口浓烟！一阵死静后 另一位老人说他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接着挤在门口的村人们低低地议论了起来，大都是交耳之谈 ，生怕惊动了什么似得。最先发话的老人起身安排说事，一干人留着给昨晚逝去的长者办后事，一干人随他去寻找姚瞎子 ，众人散去。

话说 寻找姚瞎子的一干人，行至村南路口，只见一夜之间 村南的田地早已堆满大大小小的沙丘 沙丘中间凸起几处凸凸的山包， 这也奇了怪了 ，这原本一马平川的田里 怎么就成了这般景象 ，因这几日怪相丛生，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心想寻到姚法师就好了，法师一定有办法，众人走进沙丘 往山包子方向行去，走在前头的一个男人突然惊呼：“不好了！大家快来看呐！”众人蜂拥而至 只见姚法师四脚朝天 面色发青 两手紧攥，七窍顿开，早已气绝身亡。众人顿然不知所措，年长者见状，吩咐众人欲将姚法师的尸体抬回去 再做打算 ，于是五六个壮汉便拥了过来，法师本是一位六旬老人 身体枯瘦，几个壮汉折腾半天后，却始终没能抬起法师的一条胳膊。众人心里暗暗襟慌，那年长者见状便自晓，这其中必有缘故，便拨了身上的羊皮袄给法师盖上，同众人回来村里。

回村后 ， 村人们自是忙着张罗前一晚被妖风害死的那位长者，留使两个胆大的 ，不远不近的扫瞭着姚法师的尸体 ，免得被野猫野狗毁坏 。

姚法师自幼就是当地人捡来的孩子 养父母在捡到他回来三年头上 双双病逝，后来便在村子里东家一顿西家一口的也就成了人。他十八岁那年 给一个地主家放羊。 某日，太阳格外毒辣，羊群都躲在乌兰布和沙窝之间稀稀拉拉的沙枣树下避暑，姚法师便在一处沙坡上睡熟了，睡梦中，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朝他走来，他瞬间感到后脑勺的头发竖了起来，只见那怪物体型硕大 走路的步伐震颤着大地，头顶上长者一只顿顿的犄角，法师想逃跑 却发现自己双腿不听使唤 ，转眼那怪物便立于眼前，法师惊慌失措中喊了一句 ：“你是谁？”那怪物巨声应道：“我是这万沙之王！”霎时天昏地暗 飞沙走石 ，漫天的沙尘把毒辣的阳坡遮成一张白纸。姚法师突然感到双腿能动弹了，拔腿就跑，一拔腿，把自己拔醒了，还在半空中狠狠踢了一脚，原来是做了一个梦。第二天，一觉醒来 他的双眼什么也看不见了。后来也就没有找过女人，便膝下无子 上无父母，村人们就给他起了个姚瞎子的名号！自那场怪梦之后 姚瞎子便疯疯癫癫 ，又过了两年 他居然能测到天气阴晴 知道乡民生死劫难，时间久了 ，便成了乌兰布和一带的神话人物。

姚法师 无亲无故 村人们也无处去报丧，法师的尸体又无法搬动，管事的几个便议定 先办了长者的后事 再想办法安葬姚法师。

（四）

三日后 按照俗程 要与逝去的长者掩棺下葬了，木匠一手操起斧头 一手捏着银钉正要掩棺，只听长者忽的吐出一口黑气，面色渐渐转红 竟然又活了过来 。众人见状又惊又喜 ，痴痴傻傻的老婆子也开了口 说了话 ，长者被扶起来 第一句话就是：“快去救姚法师！”众人似乎瞬间就明白了 姚法师也活过来了，便疾步奔向村南的沙坡。

很快大伙行至发现姚法师尸体的地方，却发现只有前几日村里老人盖在他身上的羊皮袄，法师不见了踪影，四周却看不见任何足迹 。突然其中一人惊呼：“那是什么？”说话时手指着不远处一座土山包子，大伙好奇地望去 ，一桩泥土制成的雕塑矗立在眼前，只见这神像 背南面北，一手持着七星铁剑 一手直指着村北浩然的乌兰布和沙海，怒目圆睁 眼珠上涂着一层白色 ，头顶长着一只顿顿的犄角。其中一人道：“这是姚法师，姚法师被妖怪变成了一尊塑像，”众人听后恍然大悟，顿然伤心哭泣起来，又都跪拜了法师幻作的神像。许久才各自散去。

回村后 ，大伙来到死而复生的长者家里，长者早已在给村人讲着他在昏睡中梦到亲眼看见法师与怪物搏斗的事情，长者对梦中怪物的描述与村南发现的塑像一模一样，斗打中 ，长者听到那怪物自称为“万沙之王”。法师渐渐力欠，沙王占了上风，但是正当沙王要使出魔法召唤沙尘暴时，法师跃身一跳 ，早已站在沙王的头顶，七星剑顺手便插入沙王头顶，沙王痛苦挣扎 ，歇斯底里地发出巨吼。它身体突然变大了，大如一株参天大树，挣扎中不知怎地 ，一手便抓住了姚法师，顺手便将法师塞进他的血盆大口，吞了下去。法师立马使出元神出窍，将魂魄移除躯体从沙王头顶飘出，法师的魂魄念念有词 ，竟然施了法术 将北部阴山的几座山包召唤了过来 ，群山从天而降 困住了沙王，最后一座如一个巨大石锥的山包落在了沙王的头顶，沙王便不再动弹了，法师制住了沙王 ，他的魂魄化做一股青烟散去了，身体也永远的安逝在了沙王腹中。

那万沙之王要把整个村子 整个郡子吞没，被姚法师永远定在了刘家圪旦村南的田头边，那几座凸凸的山包就是法师制服沙王时从村子北面的阴山山脉中移来的，后人们知道法师葬身沙王腹中，便将沙王的塑像周围盖起一座庙 ，世代焚香参拜。

文革年间，反对封建迷信，一些激奋的青年要捣毁神像便拆了庙宇 ，刚把庙拆去 正要砸去神像，突然天空彤云密布 狂风骤起 飞沙走石，风暴中卷携的石子击穿了其中两人的脑袋 当场亡毙，自那之后就没有人再敢接近那尊神像，神像也再次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老王叔这一段关于神像的来历跟许多人讲过，我也是第二次听他讲，他讲的时候总是一脸的严肃认真，尽管这是古时候的传说，但老王叔觉得，它就是这么来的。

经历了岁月流逝 风霜的侵蚀，如今这座神像已经失去了曾经鲜明的线条棱角，那只持着七星铁剑的手连同那把剑也已无从觅知，似乎也失去了曾经让人望而生畏的灵幻之气。我时而会去瞻望一下它，他就是用泥土制成的，它的眼睛里没有老王叔讲的那般凶神恶煞，似乎有一种忧郁 一种迷茫，细细端详 它的瞳孔里依稀可见星点的白色。

2017 04 21 于临河

（文中姚瞎子原型是小宇年幼时故乡邻村的一个算命先生，本故事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