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槐林斋主人
七十年代,农民的日子太艰苦了,现在的娃们是想像不出来的。一大家人一年到头分不到一斤油,来了客人,用筷子蘸油滴在锅里,算是盛情招待了。在这种稠的不够吃,稀汤灌肚子的日子里。地里劳动的人们,仍然是一幅热火朝天的壮观场景。
也许,大家都过着一样的日子,心里没有穷富落差,只是想着多挣工分填饱肚子,思想简单,清贫却也快乐。
每当太阳落山的时候,人们收工回家,孩子们便会一群一群地呆在村口,等着妈妈回来,期盼父母能带来哪怕一丝的惊喜。孩子们知道,现在是秋收,地里有好多好多他们想吃的东西,不过那是生产队里的,然而,妈妈是不会让孩子们失望,回到屋里,瞅着孩子焦急的目光,笑着抖动着疲倦的身子,翻腾着粗布衣服,像变戏法一样会摸出许些枣子花生来慰藉孩子,这时候,孩子就像得到了生日礼物一样欢呼雀跃。或许,在那个年代,几颗枣子,一把花生,珍藏着这个世界上最真挚的母爱,即便这是从地里偷给孩子的。
这种事儿队长心里跟明镜子似的,也想了好多法子,实在难以制止。
女人们为了把地里的东西偷回家,也是花样百出,各有招数。有的在最里层的衣服贴肚皮的地方缝个兜儿,有的竟敢把枣子塞在裤裆里,弄得干部无从下手。
队长“犟死驴”上任后,豪情满满,放言一定要遏制住妇女们的歪风邪气。“犟死驴”做事犟,门道稠,自认为点子多,放工的时候让妇女主任搜身检查,也没有闲言闲语,还时不时突袭嫌疑重点家庭,看看地上有没有花生壳和枣子核。一招接一招,确实收到了有成效。然而,妇女们沉着应对,见招拆招,过不了几天,东西照旧被妇女们偷回家里。更没有想到的是,妇女们可恨“犟死驴”没有人情味,更可恨其阴招频出。大家谋划着给“犟死驴”挖一个坑,出其洋相,挫其威风,让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那时候,队里的麦场方方正正一大片,几台拖拉机能同时碾麦子。
麦场北面紧挨的玉米地,绿油油的煞是喜欢。男人们把挖好的花生用架子车拉到麦场,妇女们就忙火了,他们的工作是要把蔓子上的花生果摘下来,这活儿虽然脏点,但不出蛮力都喜欢干,再说,谁也挡不住干活人的嘴里吃点花生,如何能偷点回家就要看本事瞅机会了。
本来,犟死驴”想挖空心思逮个典型,来个杀鸡儆猴。机灵的妇女们早就看破了“犟死驴”的心事,尽管说笑着摘花生,可时刻注意着“犟死驴”一举一动。“犟死驴”一刻也没闲着,不停的绕着摘花生的妇女转悠,眼睛左顾右盼,生怕有的妇女偷偷把花生塞进口袋里。
农村的麦场不像城里的商场,方便只能去麦场北边的玉米地里。
人常说:管天管地,管不住人拉屎放屁!妇女们干了大半响,免不了有人往玉米地里钻,会计瘦猴跑过来对着犟死驴耳语道:“我发现有人在玉米地里埋花生.....”犟死驴听了冷笑一声说:“好得很!”然后扫视一圈摘花生的妇女,冷声说道:“我知道了!”
犟死驴明白,这伙妇女鬼大的很,直接用身体带不出去竟然玩起了二次接力,假装方便偷偷把花生埋在玉米地里,收工后再取回家,想到这里,犟死驴得意地吼了一声秦腔走出了麦场。这一反常的举动,引起妇女们的惊觉。
看来犟死驴要来个捉贼捉脏。一时间,诺大的麦场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摘着蔓子上的花生,各自揣摩着“犟死驴”动向。麦场一片死寂,突然,黑蛋妈的一声咳嗽打破了麦场的宁静,只见黒蛋妈慢慢地起身,瞅了瞅四周,拍拍身上的沙土,若无其事的样子,竟扭身朝玉米地的方向慢慢走去。
黒蛋妈从小腿就有麻达,走路一高一低,但点子多,胆子也大。她这一举动犟死驴看在眼里,心生了窃喜。犟死驴相信自己的判断,黒蛋妈肯定是打着方便的幌子到玉米地里埋花生。
犟死驴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狠狠地拧了一脚。偷偷地溜到麦躲后面埋伏好,仔细观察着黒蛋妈从哪儿进从哪儿出。工夫不大,黒蛋妈便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了玉米地,面色微红,额头还沁出了一圈汗。犟死驴的心里似乎又多了一份把握,他背着手走到麦场中心,干咳了两声,大声喊道:“有人把队里的花生埋到了玉米地里,你当我是瞎子么!信不信?我一会就把脏物拿来给大家看!”犟死驴有意把这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为的是敲山震虎,想着有人害怕了就会有人坦白,然而,他的算盘落空了,他用眼睛把妇女们扫几遍,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此时的麦场,气氛异常的紧张,一阵风刮来,麦场边的大榆树抖动了一下泛黄的枝叶,发出滋啦啦的响动。“怪列?”犟死驴走到黑蛋妈的跟前,诡笑着说“看来!有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扭身向场北的玉米地走去。
一大片玉米地望不到边,犟死驴记得黒蛋妈进出玉米地的路线,便猫着腰钻了进去。
玉米也到了收获的季节,长的密密麻麻,光线又暗,刚进地,犟死驴就踩了一脚大便差点滑倒,“妈的,摆得像地雷阵!”犟死驴骂骂咧咧走进了十几米。突然眼前一亮,停住了脚步,“就是这堆!”他看见地梁边一个鼓起来的土堆得意洋洋的说:“还给我玩瞒天过海!”犟死驴有经验,一眼就认出这个沙窝窝是新的,还散发着黑蛋妈微弱的汗醒气味,毋庸置疑,肯定是黒蛋埋完了花生撒了一泡尿做的记号。犟死驴更加坚定了信心。“下面埋的肯定是花生!”说完,犟死驴点了一根羊群烟,长长地喷了一口烟雾,烟雾顺着秸秆消失在玉米地的上空。然后,挽起了袖子,双手伸向那隆起的土堆。
土堆不大,但犟死驴鼓得劲可着实不小,噗嗤!一声,双手插进了土堆,狠不得把那个沙堆一下子刨个底朝天。突然间,犟死驴的脸色变了,变得铁青一般,身体一动不动,像是被啥东西吸住了一样,他感觉不对劲,双手咋感觉热哄哄的?“犟死驴”扭过头,“呸”的一声,他把羊群烟吐出老远,双手慢慢地从沙堆抽出来,妈呀!一股儿臭烘烘的恶气差点没把犟死驴熏到,再看那双粗糙的大手,沾满了黄蜡蜡东西。犟死驴明白了,这就是黑蛋妈刚才拉的那泡屎,屎是新的,还散发着余热。但见热气伴随恶臭曛得犟死驴一阵阵反胃恶心,赶紧屏住呼吸,头撅得老高,双手一个劲地往地上搓,咬着牙说:“狗日的瘦猴!”绕道偷偷跑回家去了。
一连几天,犟死驴没去麦场上威风。
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犟死驴刨黒蛋妈的那泡屎的新闻不几天便在村子里外传的沸沸扬扬,虽然犟死驴死活不认帐,但脾气似乎温顺了许多。
每到秋收,妇女们依旧要给自家的孩子偷些花生和枣子,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孩子吃枣子和花生时天真可爱的样子,心里才会感到一丝欣慰和满足。
后来,队上又选出了新的队长,按照传统,在交接仪式上,老队长要给新队长交待一些情况,没想到是,犟死驴把新队长拉到一边,语重心长的说:“咱队上这伙妇女不好惹!他们能干,他们也能闹,有时候还偷些枣子和花生,唉!也是穷的没办法么!要当好他们的头儿,记住!千万不要耍心眼来硬的,不然要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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