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诺
秀山,顾名思义,山多,山秀。
我成长的小城就是这样一座山城,一抬头望见的不只是天,还有山。我出生的村庄就在一座山下,我家在山脚,沿着山路往上,三三两两的点缀着人家。山的对面是一条河,河里有鱼有虾,不少村户靠着这条河存活。依山傍水,是村庄最初的模样。
然而我最初的记忆里没有村庄,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在小城的姨妈家,父母帮着姨妈家卖豆腐,我和弟弟也跟着住进了姨妈家。

对于村庄的记忆一直是不连续的,对于那个父亲出生的村庄我也没有深厚的感情。它对于我的意义仅仅在于,那是父亲的出生地,那里有很多不熟悉的亲戚。
关于村庄最初的记忆是,一条崎岖的布满各种家畜粪便的山路上,我骑在爸爸的肩头,妈妈走在前面,她背着背篓,背篓里装着弟弟。我和弟弟咿呀咿呀交流,爸爸妈妈忙着应付我们奇怪的问题。我们渡过一条宽宽的河,走过细细的崎岖的山路,迈过一道又一道长长的田埂。父母驮着,背着他们的儿女回家去。这是我最初的记忆,记忆里有蓝蓝的天,青青的河,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的路,偶尔飞过的蝴蝶蜻蜓,还有爸爸广阔的肩头。那是我的小时候,是父母最好的年华,身体强健,儿女年幼可爱,彼时,他们畅想这美好的未来。
村庄里几十户人家,爸爸妈妈说一个村子都是亲戚,刚刚牵牛路过的老人家叫爷爷,在水沟旁洗衣的妇女叫姑姑,左邻右舍都是七大姑八大姨。头都大了,还是记不住如何称呼。不过这也不打紧,我在城里上学,一年也少有回去的时候。况且,这些所谓的亲戚与我也不熟悉。我所能记住的不过是,隔壁的二叔,后屋的奶奶,前屋的舅舅。
二叔有三个孩子,其中两个大的孩子和我们不是一个姓,二叔娶的老婆是一个寡妇。这是一个客观的评价,小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哥哥姐姐另一个姓。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明白了。婶婶带过来的姐姐比我大好几岁,小时候的记忆里她是缺席的。带过来的哥哥只比我大两岁,我记得从来都是称呼他的大名。奶奶说,“你要叫他哥哥,不能叫名字,不然你婶婶会不开心。你小时候都是叫哥哥,怎么现在不叫了呢?”
我的这个哥哥从小都不让人放心,一直折腾人。小时候叔叔和婶婶出门打工,把三个孩子交给奶奶带,最不听话的就是这个男孩子。我常常听妈妈说,哥哥逃学,偷别人的东西,偷奶奶的钱,跟奶奶吵架。是个十足的问题少年。
可是,这个哥哥对我倒是挺客气的。哥哥皮肤黝黑,大概是天天跑出去玩晒的,他有只耳朵听不见,每次和他说话都要很大声。我记得以前,我和他在奶奶家吃饭,他告诉我,奶奶做菜不容易,要把菜都吃干净。可是我吃不下花椒,哥哥教我,不要嚼,直接梗着脖子吞下去。于是,我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心情学着哥哥吞下了第一颗花椒,惊讶的发现真的不麻。我们吃完饭后坐在门槛上,他向我表演花绳,对于我的崇拜很是享用。我求着他教我,他就一遍遍的耐心的演示,我一直学不会翻降落伞,他却说这是最简单的花样。屋外的天空出现了火烧云,各家各户的炊烟渐次升起落下,夏天的蜻蜓格外的多,而我的注意力都在哥哥变化莫幻的手指上。
有一次,我看了沙雕电视剧,找了个没人的巷子,跪在地上,学着电视里的情景拿出一条白布祭天。我以为我的祭天大业天知地知,结果不小心被哥哥看到了,嘲笑了我好久。有时候,哥哥会带着我和弟弟沿着父辈们辛勤挖掘出的水道往水源深处走,去寻找隐藏在水草下的小鱼小虾。
再大一些的时候,哥哥会带不同的女孩子回家来,有些女孩子比我还小,都是未成年人,我对此很鄙视。可是,带回来的女孩子多,留下来的一个都没有。
再一转眼,姐姐出嫁了,最小的妹妹长大了,二叔家的楼房修起来了,哥哥得了尿毒症。听说,他的脾气越发暴躁,家里没有谁敢说他一句。听说,他的病无法医治,只能拖着。某天,和妈妈谈到这个问题时,妈妈叹气到,当初,你婶婶看不上人家女孩,不肯让他结婚,如果当时结婚了,孩子都大了,也有个念想。半晌,妈妈又叹气道,不结婚也好,结婚了对人家也是个拖累,这也是命。
爷爷很早就因病去世,奶奶跟着小叔一起生活。但,这也是几年前的记忆了,小叔两年前因交通事故意外去世了。
舅舅家很热闹。有两个大哥哥,大哥哥也成家了,家里一堆孩子。
记忆里有的生命去到了更远的远方,有一些生命从远方来到了我们的身边。记忆与现实交叉,我所能记住的从来都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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