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生命不被消灭
一颗热烈的灵魂
也就有可能在最阴暗的墙角
燃出耀目的光芒
——林清玄
灯火
逆行的你，不凡的你
二零二零年的春节，并不似往年。空气中寻不到一丝热闹的气息，清冷的白昼，无人的街道，只有黑暗在叫嚣着，将生命吞去。
他已经不记得离开家乡多久了，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静下心去想着与工作无关的事。只是偶尔，看着病患的家属隔着厚厚的玻璃板无声落泪，恍然间想起那个本该阖家团圆的除夕夜，父亲握着他的手将他送上去往抗疫一线的大巴车，一路缄默，只是在临行前一分钟，才缓缓松开他的手，用略显沙哑的嗓音细细叮嘱他：“尽力就好，不要太逞强，我们等你回家。”车窗外的母亲早已湿了眼眶。他还记得那天寒风凌冽，父亲的掌心却格外滚烫，那灼热的温度顺着手掌一路到他心底，他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深长的过道里，刺鼻的消毒水味被隔离在密不透缝的口罩之外，来来回回的医护人员，包裹着厚厚的防护服，擦着肩，匆匆而过，没有时间停下来做过多的交流，偶然间四目相对，也只是淡淡的一眼，看不清对方眼底涌动的情绪。所有人都清楚，他们节省下来的每一秒，都会增加一分战胜死神的机会。
下午第二轮测温过后，他推着医护用品走进休息间，终于有时间吃上一口饭，在这种紧张的时刻，也顾不上饭菜是否可口，只要能填抱肚子，就有力气与新冠病毒抗争。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哀痛欲绝的哭声，接着是跪倒在地上的响声，还有声声叩心泣血的哀求。
“医生，求求你们了，再抢救一下吧，救救老爷子！老人家身体那么硬朗，怎么就没了啊......”
他记得早晨测量体温的时候，老爷子气色还很好，还很轻松地跟他拉起了家常，说自己的孙子跟他一般大，跟他一样有出息，现在加入了志愿团队，护送医护人员上下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聊起孙子的时候，老人的笑眼眯成弯弯的月牙，言语间是溢出来的自豪感。看着老人愉悦的神色，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明明上午还鲜活的一个人，怎么就......
蓦的，他放下扒了两口的盒饭，眼底是化不开的悲痛，眼泪止不住的打转，只能死死握紧自己的手腕控制住情绪。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在护目镜上，晕开一层薄薄的雾，视线模糊，心中的难言之痛却愈发清晰。上一次这么悲痛，是得知了李文亮医生去世的消息。第一次，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将他深深包围，他像个打了败仗的战士，弃甲曳兵。老人家和蔼的声音仿佛又出现在他耳边，“小伙子，你很勇敢，以后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医生，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他不过是一个经验较少的青年医生，当初医院在招募奔赴一线的战疫者时，他义无反顾地写下了请战书，他知道此去坎坷，每一天都要面对数不清的死亡，还要面对家属生离死别的沉痛。他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可是这样的事真正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只有深深的愧疚、自责。
他将剩下的冷饭一口一口地咀嚼进胃里，收拾好情绪，换上新的防护服和口罩，下午还要对几名患者进行治疗，作为一名医生，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个人情感而拖累了别人，他必须肩负起自己的责任，不能辜负无数家庭的期望。走出休息室，他还是那个勇敢坚毅的最美逆行者。他的同事们，正竭尽全力地与死神抢夺生命，甚至拼上了自己的性命，明明是那样微小的力量，却能在死神来临时筑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墙，而后化为利刃，将黑暗击退。
窗外有小小的鸟儿，栖在长着新芽的枝桠上，声声悦耳，很是动听。高大挺拔的树，缀着点点的绿叶，是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在春天生长。远处有一对新燕飞过，捎着春的气息，带来希望的消息。春天，春天好像已经来了。
明天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不去想，只要明天还在，就一定是最好的结果。
目送
暗夜降临，你来带光
夜晚的武汉城没有从前繁华的景象，夜色沉沉，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整座城市笼罩在诡秘的沉寂里。当车辆行驶到通畅无阻的大道上，透过后视镜，他瞥见后座上的三名医生已经小睡过去。
他加入城市的志愿队伍已经一个半月了，每天开车私家车护送各个医院的医生上下班，家里人也很支持他，每每提起，总是很骄傲，但也有些担忧。尤其是他的爷爷，当爷爷得知孙子成为了一名志愿者后，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叮嘱他好好干，多做好事，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奶奶走的早，爷爷舍不得离开生活多年的老房子，独自居住在离他家很远的老房子里。他平时工作忙，很少见到爷爷，不曾想，爷爷竟感染上了新冠病毒，医院层层封锁，他没有办法见爷爷一面，等到情况好些，也只允许一位家属三天看望一次，还要经过多次的消毒。他每天都要忙着搬运物资、接送医生，根本抽不出时间去看望爷爷。再然后，见到的，是爷爷的一张遗照......
他停止了飘远的思绪，现在他必须集中精神专心驾驶，将医护人员安全送达到居住的宾馆。来来回回一个多月，他早已习惯了车上的沉默，一些医生怕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从不主动与他搭话，还有的医生因为过度劳累，睡倒在他的车上。到达宾馆时，他总会轻声唤醒那些熟睡的医生，下车后，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医生们总会向他深深鞠个躬表达感谢，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临近11点，他在金银潭医院门口接到一位青年医生，那名医生面容消瘦，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黑眼圈，宽大的口罩将他的半张脸紧紧裹住，眼里是藏不住的疲惫。青年医生看上去很年轻，年纪好像跟他一般大。他将车窗关好，不让冷风灌进来。良久，他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在医院，每天都很辛苦吧，压力大不大啊？”
“是挺累的，但这是应该的。”青年医生顿了一下，“前几个月确诊的人数很多，医院根本忙不过来，最近医院来了很多支援的医生，收到了很多外地捐献的物资还有医疗设备，情况已经好很多了，要说辛苦，还是比不上医院里的前辈。”
“你是从哪来的武汉啊？”
“安徽。”
“你真勇敢，以后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医生！”
听到这话，青年医生像是想起了什么，久久没有说话。
他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金银潭医院，忽而想到了什么。他握紧方向盘，神情凝重地说着：“我爷爷是新冠肺炎患者，他非常高兴我能尽自己的力量帮助到大家，前些日子他走了，我还来不及看他最后一眼......啊对了，我爷爷就是在金银潭医院治疗的，他叫xxx，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他。”说着说着，他的眼角渐渐湿润了，声音也跟着颤抖。
青年医生愣住了，他抬头看向司机，语气坚定：“你也很勇敢！你的爷爷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他穿梭在城市的黑暗里，执着奉献的灯火，驱散暗夜里骇人的迷雾。黑夜无光，他便是微光。在这座城市里，还有无数个像他一样的志愿者，无数的微光聚在一起，便足以照亮黑暗，让黯淡的天空重新拥有色彩。如萤火一般，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只要明天还在，光就永远不会消失。
今日思毕，明日晴空
无论是逆行的你，还是追光的你，都以一颗灼灼的爱国之心守护祖国的安宁。趟过黑暗，人间必将明亮。你的名字，你的故事，总会给寒冷的冬夜带去温暖。凛冬的冰雪终将消散，春天的新芽已经悄悄萌发。一树一树的花开，燕在梁间呢喃，你看，这就是春天最好的消息。
“只要明天还在，我就不会悲哀，冬雪终将慢慢融化，春雷定将滚滚到来。”
而今日思毕，明日又是晴天。
秋月海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