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

漆黑的夜犹是让人害怕。更别说在夜里行走了。

上高中时我有过一段这样的经历，现在想来仍然记忆深刻。

1999年的某个星期五下午，我高中放学后，要倒两班车才能到达我们镇上，再从我们镇上向北八里地，才能到达我们村庄。

每个星期都是家里的大人，骑着三轮车到镇上接我。他们算着时间点，有时大人有事，有时我们学校有事，但无论怎样半个小时的时间内我总能够出现在我们镇上某个固定的角落，那是我和家人约定的地点。

那个周五的下午学校开大会，台上的领导都想多说几句，结果耽误了很长时间。放学时天已经快黑了，我快步跑回寝室，收拾完衣物，便急匆匆的跑出了学校的大门，出了学校向北50米就挨着县界公路，我站在公路的北侧，焦急的朝东侧向西开来的车辆望去，没带手表，没有电话，看时间就看天色，我的手一直挥舞着，过往的车辆车灯都已经打开了，看不清是中巴车还是私家车，在等了20分钟后，终于等来了末班车，司机问我，你们怎么放学这么晚？我焦急的回答，学校开大会耽误了时间，我要问问司机师傅，到十里外的新安集最快需要多长时间？司机告诉我最快也要25分钟，天已经黑了，车不能跑得太快。可是我内心的焦急，他们并不知道，我还要赶到新安集去换乘下一辆车，新安集离我们的镇上还有十八里地，如果这一趟是末班车，那么从新安集到我们镇上可能就没有车辆了，那就意味着我要从新安集步行到我们镇上，步行我是不怕的，我有力气，可是这漆黑的夜，我是很害怕的。

坐上开往新安集的中巴车上，我的座位是在最后一排，行驶不到1公里，我就站了起来，一边望向窗外，一边探着脑袋望向车辆前进的方向，车速太慢了，照这样下去，即便是赶到新安集，我也是搭乘不上任何车辆的，我很快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车厢的后面快步走到了司机的旁边，售票员阿姨看出我很着急，她让我先坐下来，并用她专业的语言安慰我，车辆都是排好班的，按点走，再着急也没有用。

我又瞅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心气凉了半截，窗外只能看到星星点点从村庄里亮起微弱的光，一闪而过。

换乘车辆回家的希望破灭了，我下了车之后，往北走了10分钟后，便淹没在漆黑的夜里，离新安集镇越来越远，白天坐车时我知道，在新安集镇通往我们镇上的这条道路上 ，东侧是大片大片的玉米地，西侧是一条河，越往前走我就越害怕，玉米地里会传出蟋蟀的叫声，西边的河里有时也会有蛙声传来，微风轻轻吹动，玉米叶发出的沙沙声，吓得我放慢了脚步，我已进入进退两难的境界，往回走，离新安集镇已经很远了，往前走，还不知道离我们镇上还有多远，偶尔道路上有车辆经过，我会借着他车的灯光加快脚步，向前小跑一阵，车速太快了， 漆黑的夜再次向我袭来，我能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从兜里摸出了一把小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装在兜里的，像是一把多用的瑞士刀，我心想如果有人打劫我，我就用这把刀防身，我的手里反反复复的把刀刃弹出来又按下去，右手拿着在眼前晃来晃去，充满胆怯的硬着头皮往前走。

半小时后月亮渐渐的爬上来了，越过了一人高的玉米地，路上渐渐有了光亮，我的胆子慢慢的大了起来，偶尔会有骑自行车的人从我跟前经过，我会离他远远的，夜里分不清好人和坏人，我警惕的看着偶尔从我身边经过的人，忽然想起大人说过的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可偏偏那个时候，我却想起了我做的亏心事，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曾经偷过邻居家的鸡蛋，那是邻居家的母鸡刚下的蛋，我走到鸡窝旁一把拎起那只下蛋的母鸡把它扔出了鸡窝，它咯咯哒的叫声，惊动了邻居，邻居老爷爷没有我跑得快，他没有抓到我，但是这件事一直埋藏在我心里，没敢跟大人说。

在这独行的夜里，我突然想起我做的这件亏心事。后悔、自责。我的心里一遍遍发着誓，再也不做亏心事了。

在我前面三米远的地方的玉米地，好像有东西在动。我一下子愣住了，前后没有一个人。那玉米地里玉米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一只野兽从下面经过，又像是发了疯在玉米地里来回穿梭，他会不会一个箭步冲上公路，把形单影只的我拖进玉米地里。我吓得快要哭出声来，过了一会儿，我才渐渐感觉到是风在作怪，我调整了呼吸，把前行的方向从靠近玉米地的一侧挪到了另一侧。我贴着坑边继续前行，每走几步我都机警的转过头去看看我的背后，有没有坏人出没。

快到我们镇上时，我的胆子才大了起来。手里的瑞士军刀不停的发出响声来为我自己壮胆，直到我家大人把我安全地接到家中，我才大声的哭出声来。

从这以后我再也没有摸黑走过夜路，亏心的事更是一件也不敢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