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与他人达成利益交换的时候，在我的一二年级，我从学校的小卖部给当时的年级班长买了一块崭新的电子手表，只为换取他手中一本《快乐星球》拜读。至今我都记得，《快乐星球》那本书封面上有丁凯乐和几位主演的大头贴，但里面的故事情节却记不起一星半点。
“真厉害。”母亲得知此事后惊讶的摸着自己的头，仿佛我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以后肯定可以当个大官。”父亲在旁边看电视笑道。
“要继续和班里的同学处好哦，以后肯定用的到他们。“母亲意味深长的说道。
当然，母亲不知道的是，买手表的钱是我从她钱包偷的。我也不敢讲，只好满脸堆笑的接受母亲对我的表扬，把手中的《快乐星球》藏在了背后，母亲不喜欢我读着这种无聊的“小说”，要是被母亲发现我不仅偷了她的钱还借了一本闲书肯定会大发雷霆把借来的书撕毁，到时候自己就不得不再对母亲的皮夹子下一次手了。
事实上在尝到”偷钱“的甜头后自己的确又多次对母亲的钱包下手，那些花花绿绿的纸币成了我上学最值得收藏的宝物。我俨然成为了班上的一名“有钱人”，辣条、魔法士、小陀螺塞满了自己的座位抽屉。好景不长，父母发现钱包里的钱总是对不上数，又听闻班主任说我在学校表现不佳，种种异象让他们确信我偷了钱。结果在某个平凡的下午，放学打开家门后迎来了一场堪比诺曼底登陆甚至比其更惨烈的战争，代价是自己的双手被打红肿还要念一千遍“爸爸妈妈对不起”的检讨书。
至此，我再也没偷过父母的钱。
不过自己真的很需要零花钱，我开始学着校外的不良少年们放学后收取低年级学生的保护费，可还没收到一分钱就被路过还好管闲事的纪律委员举报到了同样准备下班的班主任那。班主任听闻我的“恶劣行径”后大惊失色的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对我进行了一番严厉的批评和教导，并且很不恰当将我和窗外的清洁工进行了比较。
“你看看，那些不好好学习的人长大了只能扫大街，你也想变成这样吗？”班主任指着窗外那些嘻嘻哈哈的清洁工，他们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不愿意。”我小声的嘀咕着。
“那不就行了，回去给我检查交上来，我可以既往不咎，下次不许再做这种龌龊事了。”班主任喝了口摆放在教师桌上的浓茶，挥挥手让我回家了。
这样缺钱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五年级，年少时的我爱看报纸，在小饭桌吃完饭后自己总会趴在阿姨的床上拿着当日的《现代快报》进行阅读。虽然里面存在一些偏僻字，但大概的意思还是可以蒙出来的。
“刘某放...高利贷...被处罚？”一日，我接触到了一个名叫“高利贷”的名词，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还好，报纸讲述了刘某放高利贷的具体过程，我很快就将刘某这位倒霉蛋的作案做法背的滚瓜烂熟。这大概是我最愿意主动背诵的文章了，没有人会对赚钱不感兴趣，何况是一位苦于没有零花钱的小学生？我费尽了嘴皮子向当时班长最好说话的一位女生借到了一块钱，再三保证三天后会还她两块钱。
“真的吗？”小女生被我这位刚出炉的弗兰克·W·阿巴格内尔的夸夸其谈所倾倒。
“真的。”我向她郑重其事的保证道。事实上自己连报纸上提到的“本金”这个词语意思都一知半解。
我开始实施我的赚钱计划，目标定为班里一位爸爸是公安副局的有钱小胖子，很幸运，他碰巧因为买游戏机把身上的钱花光了，我借来的一块钱很快就兜销了出去。当然，我反复给其讲解高利贷的运转规则，小胖子明显被我从报纸上偷学现编的名词吓懵了，但手还是很诚实的伸了过来。
“好吧。”小胖子懊恼的摸着自己油腻的卷发，接受了这笔不对等的交易。
而我开始盘算着怎样一次性榨干这位多金的胖公子，当时一台GBA的价格是198，加上几张游戏卡带就可以有超过300的嫌疑，保守估计这位小胖子至少半个月后才会还给自己。按照约定的百分之200的利息率和隔日就开始计算利息的条款，至少能拿上上千。不，上万都是可能的。
交易达成后我再也没有心思上课，每天课上想的都是如何花光将近上万的资产收益。不过万事开头难，还女同学的钱则是从家里的猪型储蓄罐忍痛拿出的，我几乎可以听到储蓄罐的尖叫，看着陶瓷状的小猪流下了大把的泪水质问着我为何一次次伤害它本就空空如也的肚子。
“对不起，小猪猪。”我满脸歉意的看着已经倒空的储蓄罐，发誓一定要从那位小胖子身上发一笔横财。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利用课余时间自己用书包里的草稿纸计算出了利益得数，“32678”也就是1乘以2的15次方，虽然在当时，我是多么认真和迫切的用1乘着15个2并分步验算着。
“该收割了。”我模仿着《皮皮鲁和沙漠潜艇》里面的郑渊洁审视窗外的稻田，只不过学校的窗外可不会有稻田，应该是种植着大把的人民币，作物种子是有钱人的皮夹子，因为穷人根本不知道那些起点就不一样的人皮夹子会有多少毛爷爷。
我顺利的拦截到了放学还在学校转悠的小胖子，威逼他正视当初口头上决定的条款及时履行还款义务和付给我应得的利息。“不然...”我用眼瞟了瞟了学校大门口，“我就把你在学校欠钱的事告诉你老爹，让他代你受过。”
“求求你不要这样做。”小胖子很害怕的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毛爷爷“这张先给你，回家我再想想办法筹钱好吗？总之，不要告诉我老爹。”小胖子示好的握住了我紧绷的双手，努力的将那张红色的大钞塞进了我两指间的缝隙中。
“你如果敢骗我，我就给你老爹写举报信。”我威胁道。
“好的，好的！”小胖子像只受惊的鸵鸟，飞也似的捡起书包一步并两步跑向了校门口。
我犹如一只石雕呆在原地，手里的100块钱犹如火山灰滚烫。我更怕小胖会把全情托给他的父母，到时候说什么来为自己辩解呢，互利互惠？一场无趣的玩笑？还是干脆尽快处理掉手上的100块死无对证。一番激烈的思考过后，我还是决定把手上的100块直接毁掉比较安全，如果收益到账自己根本不差这一张红票子，要是小胖父母找来，就让他们对质好了，反正“自己确实没收到这笔钱”。
那时候晚上八点电视台还会放《名侦探柯南》，经历了被抽水马桶冲掉的快速思考后，倒是有一瞬间得出了自己是比那些黑衣组织还要聪明绝顶的存在。（笑）
我怀揣着不安回到了家，正常的吃了饭写作业，临睡洗澡的时候还不忘给屁眼抹上一点香皂。直到第二天中午，我安静的和所有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在家作业完成的非常棒，大概是我做过最好的一次作业，也是第一次在语文作业本看到了大大的“优”。
照常在学校吃过午饭后，本以为危险结束，可以放学后继续堵小胖要钱了。数学老师却通知其他学生叫我去他办公室去一趟，原以为只是例常的作业问题，等我漫不经心说“进来了”推门而入后，满脸怒容的数学老师和窘迫的小胖双双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奇怪的面部表情让我瞬间得出了事件真相。
“暴露了。”
恐怕也没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见到我进来后，数学老师便挥挥手让小胖回班了，我原想示好的去帮忙关下办公室的房门，却被一句呵斥“给我站好”吓得立刻笔直的站到了其办公桌前。数学老师是一个有点邋遢的中年大叔，进他办公室无时不刻都看见他玩着无聊又单调的“蜘蛛纸牌”，我尝试督了一下电脑屏幕，上面已经没有牌了。
“谁教你的。”数学老师首先向我发问。
“没有人教。”
“罗伯特·卢卡斯也说没人教他放高利贷，你可比他聪明多了，不是吗？”
“罗伯特·卢卡斯是谁...”我茫然的回应着，是美国人吗，我想。
“钱呢？”
“扔掉了，怕被发现。”
“所以到底是谁教你的？”坐在椅子上的数学老师重新开了一局“蜘蛛纸牌”，看起来要打很久的样子。
“报纸上学的。”
“哦”
数学老师没有停下移动鼠标的动作，游戏画面在他的瞳孔里面反射着，看不出他是否对这个答案满意。
“回去吧。”
“嗯。”我像只机器人似的附和着。
临走前我亲自关好了办公室门，我感觉数学老师对我失望了，虽然自己就一直没让他满意过。数学老师五年级时接手我所处的班级，是南京市数一数二的名师，要是抛开对学习的成见大概还是很喜欢他的。我喜欢上他的课，不在于学到多少知识，只是单纯觉得他讲课很幽默、很好玩，让求学路上开心点罢了。
小胖后来还是还给了我一块钱，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数学老师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小胖也很主动的将“本金”还给了我，唯一不同的是，再上数学老师的课自己不会感到愉快了，自己总觉得亏欠了什么，与数学老师对视都会迅速的把眼皮子拉下，心虚的把玩着手指。
“以后当一辈子的清洁工吧。”小学毕业时我自嘲着。
此刻却梦想成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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