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改编电影,尤其是日本漫画改编电影,经常性地忘记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在不同的视觉载体上,对同一原始文本和中心思想的解读和转化,也必须是不同的。
自成体系的日系动漫作品,在真人电影改编上经常性地马失前蹄的重要原因之一即在于此。尽管题材多样,但对夸张形象和阐释性(中二)语言的依赖,让处于特殊环境的独立故事,在脱离特殊环境之后,难以简单地用真人表演的风格再包装。只有撷取精神的,遵循电影创作原则的“魔改”,才是唯一的正确道路。
由知名潜水爱好者,詹姆斯·卡梅隆操刀的《阿丽塔:战斗天使》,显然是属于操作正确的典型例子。尽管电影由昆汀·塔伦蒂诺的好基友,“刑房”和剥削电影的爱好者,烂俗儿童特效电影的怪咖导演罗伯特·罗德里格兹操刀,但《阿丽塔》基本上就是一部詹姆斯·卡梅隆电影:《阿凡达》之后唯一的编剧/制片,维塔数码荣誉出品,大量的动作和表情捕捉,挑战恐怖谷的CG特效,以及制片人乔恩·兰道,编剧莱塔·卡罗格里迪斯的倾力加盟。
如果不是漫画原作和OVA在知名/传播度上要远逊于同类的其他作品,《阿丽塔》或许能够成为一部比真人版《攻壳机动队》更好的,真人版《攻壳机动队》。
在已经存在《大都会》《机械战警》《第五元素》《极乐空间》《银翼杀手》,甚至是《疯狂轮滑》的电影世界里,《阿丽塔》和《攻壳机动队》能为未来主义电影带来的影响力可以说是微乎其微——要讲的议题别人已经讲过,要耍的把戏别人已经耍过——虽然缺乏足够的原创性,但废土朋克+牛眼少女的设定仍然有着一定的吸引力。
但前提是,早前刚刚上映的,同样是维塔数码出品的,另一部CG轰炸机《掠食城市》还没有彻底摧毁你的大脑和眼球的话。
忠实原作的《阿丽塔》明显有着导演罗伯特·罗德里格兹的个人印记:注重动作场面,一脉相承的运动摄影和快速剪辑。但和他的其他电影相比,《阿丽塔》在趣味性上要大打折扣,毕竟这是一部上有卡梅隆的改编电影,而非能够肆意妄为的个人原创电影。
这样一来,随着电影的推进,导演本人的热情和动力似乎也在随之消失。在《阿丽塔》的前半部分,虽然青年男女肥皂剧一样的浪漫情节缺乏看头,但罗伯特·罗德里格兹在故事的铺陈阶段并没有什么失误,独特世界观的展开也饶有趣味。但在《阿丽塔》的后半部分,当情节开始横向铺开,大量缺乏关联的重头戏轮番上阵时,电影在叙事上一下子就笨拙了起来,仿佛故事推进已经完全无所谓了。生硬的台词和不合逻辑的强行转折,也缺乏足够的吸引力和戏剧性。
值得庆幸的是,电影在表演上的一本正经,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些不禁推敲的内容——这在同类型和同规模的电影中是少见的。马赫沙拉·阿里凭借他变色龙一样的老辣演技和个人魅力,实力证明了2019年是他的幸运之年:瞄准奖项的《绿皮书》,瞄准市场的《阿丽塔》,以及挑战老中青三代时间跨度的HBO《真探》第三季,都是今年的热门选择。而以反派和阴暗角色见长的克里斯托弗·瓦尔兹,带来了令人耳目一新的全新印象。而拉丁裔的女主角罗莎·萨拉扎尔,虽然造型吐槽不能,但凭借其认真的动作捕捉表现,并没有成为电影的短板。
但考虑到这是维塔数码制作的,在半年内上映的第二部预算超过1亿美元的超级巨作,成本2亿美元的《阿丽塔》,对于电影长片处女作只花了7000美元的罗伯特·罗德里格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压力。大量快节奏的动作场面,暗沉而又丰富到奢侈的视觉效果,能否吸引到足够的观众入场,对有数部续集规划的《阿丽塔》尚是个不值得乐观的未知数。
要知道,作为大型系列电影企划的第一部,最忌讳的就是在故事没理清的情况下,贸然把摊子铺开铺大,企图以“下回分解”来代替电影作为独立作品理应具有的吸引力。《掠食城市》如是,《黑暗塔》如是,企图模仿《神奇动物》,在片尾突然抛出一个爱德华·诺顿的《阿丽塔》亦如是。
二十年企划,詹姆斯·卡梅隆的心愿终于在导演罗伯特·罗德里格兹和彼得杰克逊的维塔数码团队的帮助下登上了大银幕。有了这样的顶级血统,这部赛博朋克青少年冒险电影瞄准的目标,似乎是《饥饿游戏》系列一样的现象级作品。然而,笨拙的剧本,混乱的情节,堆砌的角色和缺乏新意的类型化表现,很可能不会在其核心观众——幻想题材动作电影和原作粉丝——以外获得太多的商业潜力。
二十年企划,也让《阿丽塔》显得过时——不是技术上,而是艺术和思想上:在已经存在大量的超级英雄大片,和其他充斥着精良CG的科幻电影的市场上,《阿丽塔》缺乏《攻壳机动队》的成熟,挑战和复杂性,特别的只是青涩的反乌托邦罗曼史;尽管电影有着卡梅隆早期作品中的温暖,机智而又朋克的态度,但剧本的幽默程度非常低,这对于习惯了在大片里“3分钟1笑点”的现代观众来说,也是非常的不适应。
担任制作人是一个规避一世英明毁于一旦的好办法。詹姆斯·卡梅隆和罗伯特·罗德里格兹共同打造的这场视觉盛宴虽然不至于是一场惨败,但却缺乏二人最佳个人作品的活力和原创精神。这也不免令人疑虑,跳票多年的《阿凡达2》,会不会在明年上映时,也成了一部高清预告片,而不是持续带来惊喜的,可以独立成章的冒险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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